Erin孙拉椅子坐下,尽量靠近采访对象,以拉近双方距离。但又干笑着,把椅子推远了点。因为他在搓脚丫子。
那对眼珠子,轻车熟路,挪到了上来。她勾了下嘴角,提了提运动服的拉链。虽然运动服不符合职业素养,尤其是蓝莓派糊在水红色地毯上产生的紫色——令她想起那万恶的中学时代,但对女孩子而言,丑陋的衣服才是最管用的防护服。
对此,人还挑理了:“人靠衣裳马靠鞍,趁着年轻你得打扮,不然蹉跎了青春,糟蹋了好容颜。”
Erin孙攥着拳头。算了,我忍!
“三年前——”
“我二十五,风华正茂!”
我问的是你年龄吗?前两次采访,你已经把性别年龄、身高体重、星座爱好来回说了七八遍。我不是来相亲的,对你爱不爱吃辣一点兴趣都没有!
“龚先生,您是新生代武术大师、斗胜大会冠军、犯罪克星、卡赛特城的城市之光。我对您的过去做过功课。所以,我,以及千万粉丝,想知道您隐退的原因。”
侠客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抬头看天花板上的圆形灯罩。
想到迈克尔的话,Erin孙心急了。单刀直入地问:“您的伤……是因为高登饭店的那位女士?三年前,您折戟于盂兰市。许多人目击到,您跪在着火的高登饭店前,怀中抱着一位女士。大家以为您已经死了。”
话刚出口,Erin孙就后悔了。这样的问话太唐突,太业余,可能惹恼采访对象,令采访不欢而散。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龚行慎重新坐直,看着她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话了。
Erin孙感到嗓子发干,却不敢吞咽口水,害怕因此漏听了一两个字。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了文章的标题“侠客消失的三年”。
“孙小姐,实话实说,你不该问这个问题,更不该来这里。”
大门口,一阵风吹过,竟有些微凉。Erin孙不禁打了冷战,才从茫然中醒过神。WTF!两分钟不到,我就被撵出来了?看来,运气真被吸干了。
疗养院里,龚行慎坐在轮椅上。两名护工推着他,来到人工湖。经年未曾蓄水的人工湖,蓄满了水。水面上漂着一层烂叶、枯枝,掩盖了水面下的瓷砖,彻底成了一潭死水。
龚行慎看得生厌,就望着天问:“迈克尔先生,还有里……里德先生,时间就要到了吧。”
被称作“里德”的护工说:“我叫做Richard,白痴。”
龚行慎说:“抱歉,查德先生,请问时间到了么?”
“你是故意的吧!我叫Richard。”
迈克尔挂着冷笑说:“放松点,Richard。马上咱们就可以关门歇业了。还有五分钟……”
龚行慎挣了挣身上的绳子:“我不会游泳,可别溺死我。”
“您是乙字位高手,我们没有办法。”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仿佛画面定格,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守在轮椅两侧,面朝着青山以及一潭死水,沉默、默数分针、秒针的刻度。
五、四、三、二、一……
轮椅滑入死水,噗通,被枯枝烂叶掩盖了起来。两名壮汉,应声瘫倒在地上。
龚行慎,揉着手腕,环顾一周,朝着大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