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站在崇仁坊一处府邸前,激动难言。昔日白皙干净的脸庞,如今已蒙了些烟尘,看起来却愈发地康健了,身子骨也结识了许多,原本轻浮无状的眼神,早已被坚毅明亮取代,恍若新生。
比吴安更激动的,是早已接到消息小跑出来的老管家,见到吴安风尘仆仆地背着包裹站在门前,又是心疼又是惊讶,老泪纵横地叫道:“郎君,您可算是回来了!”
说着,便颤颤巍巍地要将包裹接过。
“不劳吴伯费心,我自己来便成!”
老管家的哽咽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少主人,只觉这位向来跋扈的少主人似是变了个人,熟悉又陌生,若放在平时,怕不是一瞪眼便走了,连半句话都懒得说。
“好好好,郎君……长大了!”
老管家欣慰地连连点头,微微躬身:“大郎和夫人都在府里,怕是已得到你回来的消息,这会儿正在往外赶哩。”
“怎敢让父母出迎?”
吴安拔腿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老管家愣神的功夫,门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吴伯,有没有觉得阿郎似乎……换人了?”
“换你娘个头!”
老管家呵斥一声,老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风陵学塾,果然不同凡响,老吴家后继有人了!”
被呵斥的门子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笑得愈发开心了:“阿郎懂事了,咱们的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了!”
进了院门,便看见父亲与母亲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吴安顿住脚步,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王俊的老娘,眼眶登时有些湿润。
细眼瞧去,向来威风凛凛的父亲两鬓已然有些斑白,平日里挺拔的身躯竟有些佝偻,母亲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添了不少,唯一不变的,是目光里满满的宠溺与喜悦。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呢?
见吴安一身粗布衣裳,笔直地站在庭院中,吴德水的目光竟有些湿润,本想好生诉说一番关心,没想到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哼,你这不孝子,学业未成,竟还敢回来?”
吴氏嗔怪地瞪了吴德水一眼,正待关切地上前,忽听噗通一声,只见吴安笔挺地跪在了庭园内,以头杵地,坚定又愧疚的声音响起:“孩儿不孝,令父亲与母亲担忧了!”
“这……”
吴氏吓了一跳,顾不得与吴德水算账,忙上前将吴安扶了起来,泪眼朦胧地替儿子扑打着身上的灰尘和泥土,再看看儿子黝黑的脸庞和瘦削的身躯,一时间,悲从中来。
“儿啊,这风陵学塾不去也罢!”
却没想到,没等吴德水皱着眉头说出妇人之见之类的话语,吴安却坚定地摇头道:“母亲,孩儿在学塾里待得甚好,学业也有所进步,月初时,学塾颁布的最大进步奖,便有孩儿的一席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