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暴乱(1 / 2)

章涣的宅邸前,早已得到消息的和靖书院的士子们围了一圈又一圈,不少听闻锦衣卫入城的消息的百姓也纷纷过来声援。

张闲等人到章涣宅邸之时,已有上万的百姓士子围在府前,一个个怒目圆瞪的盯着他们,让所有锦衣卫都不由的按紧了腰刀。

如今到底不是明末,朝廷还有些威信,百姓见了锦衣卫的官袍,虽然是阵阵骚动,却也没人主动闹事,默默让出一条路来,用厌恶和愤怒的眼神盯着锦衣卫众人。

那些和靖书院的士子可就大胆多了,见锦衣卫过来,这些尊师重道的士子非但不让路,反而紧紧靠在一起,堵住章家大门,准备誓死护卫师长了。

老百户叹了口气,吩咐众人下马,自己上前向士子们作了一揖:“诸位士子,我等奉皇命前来查案,请让开道路,让我等......”

话没说完,便被一名年轻的士子打断:“不让!章先生不过上疏为苏州的百姓说了几句话,天子便派你们来拿他,天子贪暴至斯,是真要逼死苏州的百姓吗?”

有人带头,不少士子百姓也喧闹起来,人群一阵阵骚动,引得一众锦衣卫收紧了队形,紧张的四处扫视。

那士子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老百户也是眉间一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又作了一揖:“诸位士子!诸位百姓!天子遣派我等到此,不是为了抓捕章先生,乃是有事需问询先生,请......”

“放屁!如此诓骗,当我等是傻子吗?”那名年轻的士子又大吵大嚷起来:“若只是来问问情况,遣一官吏即可,南京刑部又不是死绝了,何必派锦衣卫前来?谁不知道你们锦衣卫就是朝廷的鹰犬,专门用来构陷忠良、抓人害命,进了诏狱的有几个活着出来的?”

百姓和士子们也是一阵阵怒骂,都嚷嚷着不信。

正扶着刀警惕的盯着百姓和士子们的骆思恭闻言,扭头扫了一眼那名士子,拉过身边微微有些发抖的张闲吩咐道:“闲之,有些不对头,今日事恐怕不能善了了,你老实呆在我身后,万莫走散了。”

老百户也深深看了那名年轻士子一眼,他也是锦衣卫里的老人,这士子上蹿下跳,不停的鼓动百姓情绪,他怎会看不出来?其中必然有个陷阱在等着他们。

若是往常,直接就拿下审讯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苏州群情激愤,他们就这七八个人,加上先前潜伏城中的锦衣卫也不过几十人,若激起民乱,那是必死无疑。

老百户只能将那名士子的相貌牢牢记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赶紧扯谎道:“诸位,天子乃是圣明之主,如何会陷杀忠良?天子遣派我等前来,正是看了章先生的奏疏,让我等来问章先生要个章程的,待章先生的章程送到御前,天子便会召户部诸官和江南的商户共商,苏州的税赋也能减免下来了。”

百姓一阵哄然,他们为什么围在此处?还不是因为苏州税赋沉重,只有章涣为他们上疏说话,出于一时义愤才自发来保护章先生吗?如今锦衣卫亲口说章先生的奏疏被天子看中,压在他们身上的税赋就要降下来了,谁还不欢欣鼓舞?

那名年轻士子脸上一恨,又跳了出来,挥着手喊道:“诸位百姓,这些爪牙鹰犬在使缓兵之计!若是我等被其诓骗散去,他们定然破府抓捕章先生,到时候我等悔之晚矣!”

百姓们又是阵阵骚动,一边是希望,一边是现实,百姓们一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正在此时,章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名老奴从中走出,立在台阶上向百姓和士子们作揖:“诸位百姓、诸位士子,老爷说他一生清正,有何惧哉?诸位庇护之情,老爷感怀心中,但请诸位快些散去,万莫因老爷和朝廷发生冲突,以至蒙难受伤,否则老爷便是百死也不能赎罪。”

那名年轻的士子脸上一急,正要说话,老奴却摆了摆手,冲锦衣卫们作了一揖:“各位官爷,老爷正在后堂书房候着,请官爷们入府。”

老百户还了一礼,一挥手,众人大步向章府走去,拦路的士子们听了师长的命令,只能让出一条路来,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进府。

眼见着大门就要关闭,那名年轻的士子眼珠一转,抢到门口扒住大门,说道:“门房!我等信不过这些凶犬恶鹰,为先生安全,请让我等士子也随同入府!”

老奴一脸尴尬,回头看向老百户,老百户紧皱着眉头,到底还是不敢激化矛盾,只能点了点头,那名士子一喜,招呼了百来号士子一同入府,浩浩荡荡跟在锦衣卫后面,向书房而去。

故意落在后面的骆思恭悄悄向那名士子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兄台尊师敬道、不畏强权,小弟佩服的紧,可留姓名?日后朝堂之上也好互相照应。”

那名士子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阵嘲讽,回道:“尔等想要秋后算账,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万历四年应天府乡试第一、今科举人,无锡顾宪成是也!”M.biQUpai.coM

章涣是个清官,如今又散尽家财救济百姓,只剩下这一栋祖宅作为宅邸,偌大个宅子里连个仆人都看不到,一片萧瑟景象。

那名老奴领着众人到了书房外,见老百户皱着眉打量着四周,微微一叹,解释道:“官爷,老爷散尽家财,这宅子里的仆役也大多遣散了,后来听说你们来苏州抓人,便写了休书,让主母带着少爷回了家乡,小奴与老爷从小相伴,实在不愿离去,便守在此处,与老爷一同赴难。”

老百户听出了这名老奴话中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老人家放心,我等确实只是奉命前来问询,绝非抓捕。”

老奴点点头,便在门外禀告起来,但一连禀告了好几声,书房之中却没有半点反应,老奴一阵奇怪,与老百户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叩了叩门,书房却依旧没有反应,老奴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

老百户面上一冷,走上前去一把将老奴推开,狠狠一脚将书房门踹开,书房中的情景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只见书房之中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书房的主人章涣,却被一条白绫高高的挂在房梁之上,面目狰狞、双目瞪得老圆、舌头伸得老长,身子不由自主的打着旋,脚边的地上倒着一张木凳。

书房正中,书桌之后,是一面挂着几幅山水画的墙壁,如今墙上的画卷都被扯了下来,雪白的墙面上用赤红的朱砂写下三个狰狞的大字——我无罪!

一众人等都被惊得呆了,那老奴大喊一声“老爷”,哭喊着冲过去抱着章涣的尸体要把他放下来,而随同而来的那些士子学子也被他这一声惊醒过来,顿时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