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投诚(2 / 2)

不过敲打敲打还是必要的:“你们的条件朕答应了,但你们要知道,四海商行为什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有了如此大的成就?皇家的支持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规章严格、产品物美价廉。”

“百姓不是傻子,质优价优的东西人人都喜爱,而粗制滥造的东西,比如以前那些以次充好的官盐,就算有朝廷的全力支持也卖不过私盐,四海商行的食盐一入场,立马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你们要做南方的四海商行,就要真正学学四海商行的法度规章,那些才是它们成功的根本!”

盐商们赶紧称是,一个个恭谨的很,朱翊钧也懒得管他们听没听进去,挥了挥手:“都先回去吧,亢先生留下来,朕有话问你。”

等盐商走了个干净,朱翊钧才抽出一封密信,问道:“亢先生,你送上来的密信朕仔细看过,你在里头参了不少官,官位最大的便是魏国公了,这魏国公是否就是南方那些反对新政,甚至暗中谋逆的家伙的后台?”

亢有宗摇了摇头,回道:“陛下,魏国公只是一个门面而已,南方有个先生,一直在暗中筹划,那些反对新政、图谋不轨的官绅勋戚,或听命于他,或以其为桥互相串联。”

“那先生也曾委托朱鸿谟接触过贱商,但贱商一心向国,婉拒了他。”

“又是那个先生!”朱翊钧暗暗皱了皱眉:“据孔府的人交代,那先生只是个白身,朕想来想去,南方能有这么大能量的白身,只有那松江的徐子升了。”

亢有宗却摇了摇头,回道:“徐子升曾为首辅,名望显著,但陛下也知道,隆庆年间海瑞巡抚南直隶,这徐家被他一顿好整,连徐子升也是灰头土脸、晚节不保,徐子升是个明哲保身的性格,又有海瑞故事,且他如今还得靠张阁老护着,又知晓天子圣明烛照支持新政,如何会参与这等悖逆之事?”

“有理,那这南方的先生可真是神秘莫测了啊!”朱翊钧苦笑一声:“亢先生,你之前若把那朱鸿谟给拿了,朕何苦在这猜来猜去。”

亢有宗倒是一点不惊慌,淡淡的回道:“陛下,朱家对贱商有恩,朱鸿谟又是贱商好友,贱商如何能不顾世恩、卖友求荣?更何况,朱鸿谟是个重义之人,陛下真觉得拿了朱鸿谟,他就能把那先生的身份透露出来?”

朱翊钧默默叹了口气,朱鸿谟一个辞官的白身,能被南方那位先生纳入核心圈子,自然是个死硬份子,就算拿住了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此事倒也不急,等朕去了江南,早晚能查出来,朕还有件事想问你......”朱翊钧又拿起那封密信翻阅起来:“你的信上说,南方贵戚官绅的钱袋子有四处,一则扬州淮盐、二则月港海贸、三则苏州织造、四则运河走私。”

“如今你们投了朕,淮扬盐业这条财路自然是断了,朕有南洋水师和南洋商行在手,这月港海贸说断便断了就是,苏州太远、情况复杂,还得朕到江南后再行处置。”

“如今南方那些家伙的钱袋子,在长江以北只剩下这运河走私一条财路,要清理运河就避不开粮船帮,亢先生教朕,这粮船帮朕该如何妥善处置啊?”

亢有宗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陛下天威,山东孔氏都能灭族,一个小小的粮船帮,命锦衣卫和新军往淮安剿灭便是,何必垂询于贱商呢?”

朱翊钧也愣了一下,苦笑一声:“亢先生说得轻松,朕何尝不想大军杀过去、杀个人头滚滚?但漕运涉及大明根本、北地和京师无数百姓要靠它才能吃上饭,运河两岸数十万船丁漕丁衣食所系,若是贸然行动导致运河大乱,恐会天下不稳啊。”

亢有宗暗暗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点拨道:“陛下,运河不是江南鬼国,途经不知多少省份州府,粮船帮势力虽大,也不过在运河上逞凶而已,并非是一统天下,粮船帮的头头脑脑也不等于运河两岸的百万之民。”

朱翊钧脑海中仿佛如闪电劈过,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一直在思维误区之中打转!

从穿越以来,朱翊钧一路对抗的对手和敌人,高拱、冯保、张居正、辛爱黄台吉、白莲教、孔氏北宗、新政的反对派,无不是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势力集团,自上而下组织严密。

对付这类组织,只能堂堂正正在正面斗争中将之击溃,单单杀掉领头的,并不能彻底将他们瓦解,只会让他们蛰伏起来待机。

但粮船帮却不是如此,粮船帮不过是漕丁、船丁为了讨生活和对抗官府压迫而自发形成的一个帮派,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个松散的黑社会团体而已,组织的严密程度甚至连后世发展成完全体的漕帮都不如,更别说那些有着领导核心和政治诉求的朋党、教派乃至军队了。

没有稳固的领导核心和严密的组织,粮船帮看着势力广大,但其实只是一盘散沙而已,大多数底层的成员只是因为生活困苦或被胁迫而加入的粮船帮,这些人根本不会忠心为粮船帮卖命,粮船帮养那么多杀手,更多的也是为了清除异己、震慑帮会里的成员。

除掉那几个威望显著的大佬和反对新政的死硬分子,这些底层的成员立马就会一哄而散,粮船帮的威胁自然也就解除了。

亢有宗说得没错,粮船帮的头头脑脑不等于运河两岸的百万之民,有的是人受尽了他们的压迫想要他们死,也有的是人想要顶他们的位子,总能找到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聪明人。

朱翊钧一直用之前的经验去套粮船帮,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自然是南辕北辙、瞻前顾后了。

如今亢有宗一点拨,朱翊钧心中立马有了对策,冷冷笑道:“朕自南巡以来,这粮船帮的杀手便如影随形、刺杀不断,也是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了。”

“亢先生,运河之上谁能接替粮船帮的位子?粮船帮里谁人可以争取?哪些头领需要除掉?劳你们扬州的盐商拟一份名单给朕。”

“王安,快马把名单送去淮安,让冯昕、张昭依令行事,朕倒是要看看,他粮船帮的杀手,在朕的锦衣卫手下有没有一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