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笔杆子(1 / 2)

英国公突然派了大批人去天津高价购地购产,顿时在舆论场里坐实了朝廷准备在天津开埠的消息。

嗅觉灵敏的商人们立即紧跟而上,纷纷跑去天津买地置产,天津地价房价瞬间飞涨好几倍,一时热闹非凡。

官绅宗室自然也按捺不住,一面不停上疏反对天津开埠、指责宫里“与民争利”,一面悄悄派人去天津投入“炒房”浪潮,赚得腰包鼓鼓。

只有武清伯,去成国公府上也被赶了出来,回家就收到天津大半土地产业挂在自己名下的消息,顿时明白了过来,只能悻悻罢手,躲在清华园里痛哭流涕,眼泪都流了好几盆。

这天津的“炒房热”一连持续了两个月,朱翊钧不仅解决了军校、南洋新军和沈北顾的钱粮问题,内库还存下了一大笔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甚至大度的给找上门来要钱的张居正送了一大笔银子。

难怪后世的资本家那么喜欢搞房地产,这东西是真赚钱啊!

不过两个月过去,这炒房热也慢慢降温了,一则是过了这么久朝廷也没给天津是否开埠一个准信,参与其中的官绅宗室、富商豪门都缓了缓手观望起来。

二则是热闹非凡的大明万历元年进入了尾声,除夕就要到了。

过年对朱翊钧来说是极为美好的回忆,在另一个时空里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只有到过年便有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上门来带着他做游戏、包饺子,才会有点家的样子。

长大后也是如此,支教的小村里一到过年便摆下流水宴,他这唯一的教师每次都会被迎上主桌,和村民们欢闹一场。

但在这个时空里,过年对朱翊钧却是一种折磨,因为哪哪都是规矩,而身为皇帝的他规矩尤其多,让习惯了过年搓一顿饭、发发红包散场的他苦不堪言。

今年的除夕守岁,按照陈太后的意思本来是要大操大办的,这是万历年第一个除夕,如今内库也算充盈,朱翊钧又刚刚在天津“炒房”大捞了一笔,陈太后便想搞得热热闹闹,给万历年日后的日子开个好头。

但最后还是被李芳劝住了,李芳明言天下奢靡之风渐起,宫里作为天下表率,应当以身作则、崇尚简朴节俭,陈太后性子软,只能依着李芳的意思朴素着办了。

朱翊钧也是吃过苦的人,对此倒也无所谓,真正让他苦恼的,还是那名目繁多的规矩。

穿衣就有规矩,穿上火红的吉服龙袍,外套衮服冕冠,配上大带玉印,重得朱翊钧差点透不过气来,幸好只在接受拜贺时穿了一阵,若是整晚都穿着这堆东西,朱翊钧非压弯腰不可。

勋贵官员拜贺规矩更多,朱翊钧依制让勋贵宗亲和几位重臣一同入宫守岁,接受他们朝贺贡礼,一言一行都有定制,坐在龙椅之上动都不敢动,稍稍说漏一句话,一旁的李芳立马便贴过来严厉的提醒,让朱翊钧体会了一次木偶的感觉。

用餐也有规矩,上多少道菜品、所用餐具的质地颜色规格、筵宴开始之后的奏乐和行礼、与宴人员座次排列等等,都有着明确的规定,上了菜怎么动筷子也有规矩管着,一餐下来朱翊钧压根没吃饱,眼睁睁看着到时辰后内侍宫女将一盘盘剩下大半的美味佳肴撤下去。

好在之后守岁之时还会上些果盒糕点,不至于让朱翊钧饿肚子挨到深夜。

用完餐后还没完,宫里还要搞一阵驱傩的迷信活动。

大汉将军戴上面具,持金枪龙旗,百来名十几岁的小内侍穿着黑衣、拿着赤旗,扮作驱鬼的童子,在宫里哇呀呀的“念咒”,有内侍穿着奇装异服扮作各种鬼怪,装作天神的大汉将军和“驱鬼童子”们则用吹笛击鼓、射矢放鞭,赶得这些鬼怪狼狈逃跑。

朱翊钧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但两位老妈都严肃异常,身边的李芳也冷着脸,朱翊钧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生生憋着,差点憋出内伤。

驱傩仪式结束后,事还没完,朱翊钧接过李芳准备的红包,给在场的勋贵、官员和宗亲子弟,还有自己的弟弟妹妹发起了压岁钱,几钱银子就得听他们谢恩好长一阵,一堆小屁孩哪里懂得说什么好话,大多都是事前教过的,千篇一律,差点没把朱翊钧无聊死。BiquPai.CoM

也就张敬修、张元功几个“同学”谢恩时朱翊钧才打起几分精神,和他们用眼神吐槽一下。

发完红包,终于轻松一点了,英国公张溶推荐入宫的戏班子登台唱起了套曲杂剧,听戏嘛,讲究一个其乐融融、热闹非凡的氛围,规矩自然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看得那么严,朱翊钧好歹能松一口气了。

后世经历过大发展的戏曲都没什么人看,朱翊钧自然是兴致寥寥,看了一阵便一边用糕点逗着身边的小潞王和妹妹,一边用眼神四处乱扫,一眼就发现不远处的张元功竟然大不敬的直勾勾的看着这边,眼神中满是期待和兴奋。

朱翊钧一愣,他知道张元功和他爹一样喜爱戏曲,在学校里就经常唱上一段,如今好戏登台他却一直看着自己这边,明显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朱翊钧向张元功招了招手,那小子面露喜色,猴急狗急的跑过来,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请陛下移步,臣有事单独与陛下奏对。”

朱翊钧愈加疑惑,起身跟两位母亲行了一礼,便和张元功一道出了殿门,找了处安静的地方交谈。

张元功早就急不可耐,见服侍的太监内侍都退了下去,赶忙凑到朱翊钧身边,低声奏道:“陛下,学校过年放假,臣方才知晓那考成法案的内情,臣近日苦思良久,觉得考成法案之所有能闹起来,在于朝廷不近百姓,百姓宁愿信乡绅杂吏、却不愿信朝廷公文。”

朱翊钧来了兴趣,抬抬手示意张元功继续说,张元功得了鼓励,面上一片潮红:“陛下,朝廷无信、百姓不明政策,则地方官绅吏员必然肆意扭曲朝廷政策、欺上瞒下,朝廷新政到了地方,成一纸空文都算好的,极有可能善政变恶政,反倒害民祸国。”

“臣以为,要使新政畅通无阻,必要让百姓皆知新政如何施行、目的为何,而要行此事,则不能单靠身处局中的官吏乡绅,需组建新的部监,以新的方式对新政进行宣传。”

张元功深吸一口气,摆明这次单独对奏的目的:“陛下,这天下之人人人爱听戏,南有传奇戏、北有杂剧,勋贵豪门、官绅富商皆豢养戏班,村镇县府行走唱戏的班子也不知凡几。”

“臣以为,若是能建一部监,择戏曲名家或懂戏的官员,统管天下戏班,用戏曲推广新政、宣传政策,百姓明白清楚,则再无官吏士绅能轻易鼓动民乱,如考成法案之事自然可解。”

朱翊钧大喜过望,张元功给他送了一份年终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