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锋一行人离开孟州的时候,武松还在追随着武大郎前往孟州的路上。
刚离开东平府的时候,两个押解的公人对待武大郎还有几分善意。
可走出七八日,这两人便越来越不耐烦。
押送犯人一路风餐露宿,本就是苦差事。那些公人之所以愿意走一趟,除了职责所在,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押送犯人能捞的油水比较多。
犯人的家属们怕犯人在路上受苦,一般都会提前打点。这两个公人出发前,也是一人收了武松五两银子。
武松性情豪爽,对于金银并不太看重。可武大郎不同,他幼年便当家,深知每一个铜钱都赚得不易。该花钱的地方他不会省,不该花钱的地方他也不愿意浪费。
可这看在两个公人眼中,那就成了不识时务了。
怎么的?
老子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陪你一个犯人远行千里,你还不得吃喝用住都招待好了?
更让两人闹心的是,武大郎竟然病了。
这病来的很快,往往走不到多远,武大郎就急不可待的跑去出恭了。
武大郎戴着行枷,行动不便。两人不得不在那排山倒海的声响中,强忍着恶臭难闻的气味,一次又一次帮武大郎解开行枷。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两位公人带武大郎去看了大夫。
发热头疼、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典型的痢疾。
大夫给开了药方,拿了药,又叮嘱了要病人卧床休养。
可他也知道,这句叮嘱是用不上的。
痢疾又称肠澼,一旦发热严重,是会死人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痢疾是会传染的。
武大郎看着明显与他保持距离的两人,只能不住的鞠躬赔笑。
跟随在后的武松,双眼中充满了忧虑。
第二天早晨,两个公人起身去唤武大郎起程,武大郎却仍躺在床上。
两个公人喊了武大郎一声,武大郎挣扎着坐了起来。两个公人见武大郎脸色蜡黄,手脚发软,都是面色难堪。
“武大,你可还能撑得住?”其中一个高瘦的公人开口问道。
武大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怯怯地说道:“小人还扛得住。这便随两位端公上路。”
“那你先收拾一下吧,我们去客舍外等你。”另一个胖脸的公人实在是受不了屋里的臭味,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两位端公受累了。”武大郎神色尴尬地把两人送了出去,忽然腹中又是一阵绞痛。
两个公人提着水火棍出了客舍来到门前,彼此闲聊了起来。
“兄弟,你看这武大还能熬得到孟州吗?”
“熬?怎么熬?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得了痢疾,都是会死人的。他一个犯人,怕是难了。”
“他若是熬不住了,就怕咱们兄弟回去了。那武大的兄弟饶不了咱们。他兄弟武松可是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的狠人,咱们兄弟可招惹不起。”
“怕什么!武大病死了,也不能怪咱们啊。到时候武大死了,咱们去当地衙门报案,让当地衙门验尸,开具文书,咱们带着文书就能回去复命了。对啦,还要带上武大的骨灰,说不定还能跟武松讨几贯赏钱呢。”
“也不知道这武大什么时候死。听说这痢疾会传感,可别害了咱们。倘若武大现在就死了,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兄弟怎么摊上这事儿了。要是换咱们兄弟去押解武大的娘子,那一路上......”
......
武松冷眼旁观着两个公人,攥紧了拳头。只是看到步履蹒跚的兄长走了出来,他的脚就再也迈不过去了。
官差在路上押解犯人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中途经过一些州县的衙门,也必须向当地的衙门报备。
所以两个公人也不敢让武大郎随意休息,起码也得等他们跟当地衙门说明情况,看当地衙门怎么批复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看武大郎会不会孝敬银子了。
三人出了县城,沿着大道往前赶路。路上武大郎仍是每过一会儿就要跑到路边蹲着,两个公人只好把行枷打开,让武大郎自己扛着行枷走。
太阳渐渐升高,天气越来越热,武大郎频繁的拉肚子,自己带的水早就喝完了。他觉得嗓子干的都要冒出火来,忍住不开口说道:“两位端公,可否喂小人一口水喝。小人实在是渴的厉害。”
两个公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把自己的水葫芦递给武大郎。
那高瘦的公人皱眉看着武大郎,说道:“武大,你也知道。你得的是痢疾,是会传染的。我们倘若一时心善,你反倒会害了我们。”
那胖脸的公人附和道:“就是。你还是忍忍吧。说不定前面就有小河了。”
武大郎使劲咽了下口水,干裂的双唇碰了下,说道:“两位端公,你们行行好吧。小人实在扛不住了。你往我的葫芦里倒上一口,一口就行了。”
那胖脸的公人口中怒喝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们看在武都头的情面上,一路上对你照顾有加,你可别不识好歹。快走!再不走,我可要打你了。”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举起水火棍吓唬武大郎。
武大郎不敢再言语,只能拖着沉重的行枷顶着烈日继续往前走。
没走出三五里地,他再次蹲到了路边。
两个公人躲得远远的,鄙夷地盯着他。
“你说他会不会渴死了?”
“真死了倒好。咱们手上有县里开得药方,有他得了痢疾的证据。就算死了,也是路上病发。”
武大郎上吐下泻,手脚上早就没了力气,全凭着一股意志在支撑。
可他的心里也隐隐有预感,自己怕是熬不过去了。
倘若自己兄弟在这里......
刚想到这个念头,武大郎使劲晃了晃头。
突然,他眼前一亮,在他蹲着的不远处,竟然有个酒葫芦倒在草丛里。
擦拭干净,系好裤带,武大郎急切地向那个酒葫芦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