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此话与汝等说,多少有些不合情理,此事也怪不到汝等身上去。”
说了半天,刘宏感觉有些累了,拿起身边的水囊喝了口水,语气也缓和下来。
“我刚想到一首小诗,想念给列位听,并希望列位能够记住。可否?”
虽然众人疑惑天子为何此时还有心情作诗,可还是配合道:“我等洗耳恭听。”
刘宏缓缓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这——”
众人这才知道天子的意思,这首诗说的不就是现在这种情形吗?
“汝等记住了么?”刘宏问。
“记住了。”众人答道。
这首诗虽然发人深省,但毕竟通俗、直白,还是很容易记的。
刘宏也不管他们是否真的记住,自顾自地道:
“汝等亦算是朝廷命官,将来或可位列于朝堂之上。
我希望汝等那时仍能记住此诗,时时体悟此诗背后之根由,以此自省。”
“诺!”
刘宏长吁一口气,心头总算顺畅了一些。
他之前待在宫中,只知道豪强之害,并没有多深的体会,现在亲眼见到,却感觉有些触目惊心了。
缓了缓情绪,刘宏指着远处的坞堡问刘陶,“汝可知那坞堡之主为谁?”
“不知。”刘陶摇头,可能觉得回答欠妥,又补充道,“南阳豪强望族太多,我亦分辨不出。”
刘宏问:“我记得好似世祖光武皇帝曾下令禁绝建筑坞堡,为何南阳还有?”
刘陶答道:“南阳太过特殊,不只是帝乡,更是勋臣望族之乡,有诸多跟随光武皇帝起兵之功臣是南阳人。
其传承至今将近两百年,已不知演化出多少豪强望族。
这些豪族之间彼此守望互助,在本地甚是强势。
光武帝在时,尚且无法完全压制,何况如今。
朝廷即使知其建筑坞堡,亦无人干涉。”
顿了顿,刘陶接着道:“其实坞堡不只存在于南阳,其他州郡亦有,尤其边郡更为普遍。坞堡防御力强,其对防备贼寇还是有所益处的。”
“是么?”刘宏嗤笑一声,问吕布道:“奉先,汝来自五原,汝家可建有坞堡?”
吕布连连摆手,“我家可没那多钱财,坞堡为豪门大族专属之物。”
“若盗匪或胡寇来袭,汝家人可进入坞堡躲避否?”
“吾非大族家奴,其怎会管我死活。”吕布道,“不过贼寇也不敢轻易招惹于我,布可不似那些无胆之辈,有贼子来,唯杀而已。”
“奉先壮哉!”刘宏赞了一句,然后看向刘陶。
“先生还觉得坞堡有益否?
其有益者,不过是有益于豪族。
对平民百姓而言,不断无益,反而有害。
对社稷朝廷,更是如此。”
刘宏没说为什么坞堡有害无益,但刘陶等人大多是聪明人,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其中的缘故。
坞堡不仅是豪族用来守备盗贼的建筑,也是藏匿人口的工具。
在贼寇猖獗之地,普通平民百姓为了自保,要么像吕布那样好勇斗狠,要么投靠建有坞堡的豪族。
可像吕布这样的勇士毕竟是少数,那些缺乏勇力又不愿投靠豪族为奴的百姓,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了。
可祈祷有用吗?
运气好躲得了一次两次,躲不了一辈子,因为贼寇抢不了豪族,就只能抢他们了。
甚至不排除那些豪族与贼寇达成默契,联合起来把平头百姓当韭菜割。
这样久而久之,那些豪族势力会越来越强,而平民、自耕农会越来越少。
最终结果就是豪族霸占一方,成为当地土皇帝,甚至强大到可以与官府对抗。
大概是想明白了这些,刘陶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以往的世界观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改变。
“好了,不谈这些了。”刘宏站起身,“我有些饿了,想来汝等也差不多,不如先弄点吃的,吃完再赶路,直接去黄汉升家吧。”
众人散去准备食物时,刘宏单独叫住刘陶,“汝写个便签,到时交给王越,让其以汝之名义约见荆州刺史徐璆,朕要找徐璆了解些情况。”
“诺!”
……
在刘宏再次上路前往黄忠家去的时候,雒阳皇宫之中,董太后也得到了一个令她惊怒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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