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真是不拘小节,竟把沾了冰水的手指,放到嘴上,舔了几舔,吧唧了两下,回答说道:“莘幼著遣黄荣来是为何图,我又非他,自是不知。不过黄荣谁人也?明公当然知道,此人乃是莘幼著的心腹。这次使我荆州的不是高充,却是黄荣。由此可以推料,莘幼著这回派人来,或会是与前两次有所不同,他这次所图者,也许会比前两次更大。”
桓蒙以为然,说道:“卿所言甚是。”要非是南阳遇到敌情这件事更为紧要,他说不得,在因了谢执此话而激起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就等不到明天,要立即接见黄荣了,只是眼下,还是得以县把南阳敌情此事的对策给议出来为重,故收住好奇,并亦不在“定西使者”这事儿上再多做讨论,言归正题,正容肃色,顾视众人一圈,说道,“征虏遣使又来的事,暂且不必多言,他到底是又有何图,明日我一见黄荣,便就可知。今日召请卿等来,是为一件大事。”
毛肃之问道:“敢问明公,是为何事?”
桓蒙就把蒲洛孤引兵万余进犯南阳此事,说与了诸人知晓。
说罢,他说道:“倘只此万余秦虏,我南阳守军四千,足以抵御,唯买德郎忧虑或许秦虏会再遣兵马支援蒲洛孤,故向我求援。……蒲洛孤是蒲茂的嫡弟,蒲茂僭号以今,累次对外交兵,多有蒲洛孤统军参与,胜多败少,俨然秦虏之名将也。他此回领兵犯我南阳,不可小觑,秦虏若再遣援兵,更需重视。南阳才得,此我来日攻洛,复我神都,或进取关中的必经之地也,关系重大,断不可旋即便失。卿等对此,都有何高见?尽请畅所欲言,我洗耳恭听!”
毛肃之蹙眉深思,一面思索,一面说道:“秦虏已得邺城,不北上幽州,趁胜尽灭慕容氏,却於此际,反过来掉头打我南阳,它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孙胜说道:“这还用说吗?一定是觉得南阳的我军,威胁到了洛阳,亦即威胁到了他的后方,所以在继续追击、尽灭慕容氏之前,蒲茂想要先把南阳夺取,以能全力以赴地进攻幽州。”
毛肃之说道:“参军的意思是,蒲茂担心明公会帮助慕容氏?”
“正是。”
谢执听了,插口说道:“如此说来,蒲茂倒是不蠢,看来已是猜到慕容炎派了使者来我朝中。却慕容炎的使者虽确到去了建康,呈表我朝,乞与我朝结好,但方下一则,朝中颇有‘坐观虎斗’,随它诸胡残杀,一概不帮的舆论,二来,天子病重,朝中诸公也无有心思管这些闲事,慕容炎,我朝、咱们荆州,却实是不会帮的。”
说到这里,谢执眼前一亮,进谋上策,建议桓蒙,说道,“明公,要不干脆把慕容炎使者现在建康,但我朝并不打算帮慕容炎的这件事给宣扬出去罢!说不定,蒲茂闻后,就不会再存打南阳的心思,主动把蒲洛孤部给调回去,接着去打他的幽州了!”
慕容炎为了延续魏朝的残命,於月前遣使去了建康,提出请与唐国结为盟好,请求唐国遣兵北进豫州,进攻蒲茂之后方,以减轻幽州当面的压力,作为回报,他愿意把洛阳送给江左。
比之贺浑邪这个深被江左唐士痛恨的羯胡集团,鲜卑慕容最早时候,曾是唐国的藩属,於中原称帝以后,对唐国留在北地的故臣和北地的唐人士族右姓也没有大杀特杀,故是慕容炎提出的这个结盟请求,江左朝中反对的意见其实不多,然正如谢执所言,只是现在江左天子病重,而储君未立,未来究竟谁人能被立为皇帝,委实是关系到了这些重臣、门阀士族的切身权益,因而江左朝中的重臣、衮衮诸公们,一时无有功夫去理会慕容氏的存亡,这就导致慕容炎的这个使者,在建康已经待了快一个月,江左朝廷还是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一个听似公鸭的声音响起:“谢司马此言,简直荒谬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