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计过人,这从匿名就可以看出,此文虽是匿名,却并非是为了避祸,这篇文章简直就是说到了每个人心里,等同于为天下人发声。
除此之外,还可从佚名这个名字上看出这点,佚名也可以解释到每个人身上,换言之,每个人都可以把这篇文章当作是自己对东厂的呐喊,此人写的又岂止是东厂之弊病,写的实是民心。
当然,此人还必须文采过人,一支秃笔能生出花来,这水平最起码是举人里的五经魁首打底。
如此种种限制条件一罗列出来,范围就小得多了。
加上此次香山文会出席了大量“俊彦”,排除掉在场的这些人,剩下的人便不多了。
倒不是说此次香山文会的人没有可能,而是这些人基本上对于朝局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更不要说对讳莫如深的宫中太监生态圈了解了。
想到这里,林端木首先开口道:“此国士也。”
他这话倒不是废话,能称得上国士的,不客气的说,包括李东阳在内,都不敢说自己当得起这顶帽子。
冉中允接着道:“此必两榜进士之人。”
诸人点头,世情通达皆文章,能写出如此雄文之人必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而且对朝廷动向和宫内生活均有所了解的人,人脉想必不会差,如此人才,如此文采,若不是考上两榜进士,诸翰林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吕思成则摇头道:“非也,此必会试前十,甚至有三鼎甲之实力,天下间能写出此文者,据吾所知,诸省举子中,绝不会超过十五人。”
也就是说,扣除他们三人,剩下的人也不多了。
如此一来,最有可能的就是排名在四大科举强省之下的三五个省解元和四大科举强省的前三。
众人眼前一亮,有人不由问道:“那南直隶解元方唐镜如何?”
南直隶解元,声名简直直追三鼎甲,天下读书人之望,状元最大热门之人选,众人首当其冲怀疑他,理由最充分。
这个……
三人同时苦了脸,没看过方唐镜的文章,怎么好比较?
“不瞒各位先生,在下等无缘拜读方解元大作,无从谈起。”
一般来说,乡试之后,各省解元的文章自然会流传天下,大家都会拜读的。
可奇就奇在,南直隶乡试解元的文章这一次竟然没有流传出来,因此大家也就没能拜读,这一直是本年度读书人的一大遗憾,也正因为如此,三人才抱着跟方唐镜切磋的心态来参加香山文会的。
三人此言一出,诸位翰林也是想了起来,好象这位方解元的文章少有流传,这一点很奇怪,倒是听说诗词歌赋不少,但大明重五经,大伙并不是很关注诗词一类的小道。
吕思成又想了想补充道:“此人本经应为《春秋》.”
众人又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这篇檄文就很有春秋决狱的味道,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透着浓浓的民贵君轻之意,不过众人都没有点出来,没必要没事找事。
于是众人又从顶尖的才子名士中筛选了一番,仍有七八人,方唐镜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不过也只能到这里了,一切都要到春闱之后才能见分晓。
大家谈论又转回到文章本身。
一位五十多岁的文章大家十分佩服地道:“此文气势磅礴,以天下为局,娓娓道来,指点江山,实是眼光宏阔得紧,异日朝廷必添一栋梁也。”
另一位翰林叹道:“必是心怀天下,范文正公之同路人,虽处江湖之远,亦悲国家之不幸,民生之多艰,愤而作此文也!”
更有人长叹道:“此正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胸怀啊!”
吕思成三人闻言动容叹道:“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似我等终日皓首穷经以求闻达,终究是不如此人也,与其之抱负天下相比,我等不过书蠹耳。”
当然,若是他们知道方唐镜此文乃是系列计划的一部份,恐怕就要跳起来大骂了。
吕思成,冉中允,林端木三人都是十分好强的读书人,自觉羞愧。
如此雄文之下,自己纵然再努力,也是无谓挣扎,顿觉无颜于此逗留,于是各人向李东阳等前辈施礼告辞,连随身带着的文章也没有拿出来,便就此匆匆离去。
三人都是十分自尊自傲之人,此时离开后,回到会馆居所,立即闭门不出,埋头读书,准备在会试时再与那看不见的佚名再分高下……
李东阳等人没有过多挽留,看着三人离去,目光又回到文章上面。
又默默细读了一遍,众人心里升起一个平常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得民心者得天下,东厂,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