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三人随着礼宾上山,来到李东阳一群人附近。
李东阳泰然而坐,面前的酒桌已经清空整理干净,面前摆着一纸文章。
与会的诸位翰林和大家都在对着文章,说着些什么。
来到近处,便听到各位前辈都在讨论着桌上那一纸文章,且诸人都是赞不绝口的居多。
但也有人言词尖锐地批评写这篇文章之人不识大体,敢做不敢当。
双方一时争执不下。
三人不由好奇且好胜心起,这是什么文章,惹得诸位翰林前辈如此激烈争吵?
要知道,三人也是带有自己的得意之作而来,为的就是要力压群芳,一枝独秀,因而更是心痒难当。
三人上前与诸位前辈一一见礼,面对三位士林后起之秀,诸位前辈总算放下恩怨,回归儒雅君子的形象,谦谦有礼地与三人回礼,或勉励或叙说渊源。
不过李东阳却是随手将桌上的《东厂十弊论》拿了起来,用笔涂掉署名处,对三人道:“这篇文章可是你三人的大作?”
三人看了看题目,《东厂十弊论》,心中也是一跳,这是谁写的,仅题目就看着吓人。
三人摇头道:“小子们的文章向来走的是中庸之道,实无此文。”
在三人心里,这怕是哪位举子为博出位,故意用这哗众取宠的名字吓人的吧?
李东阳笑而不语,将文章递给三人,吕思成接过看了起来。
方看了数行,吕思成脸上傲然之色倏然褪却。
待吕思成看完,整个人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冉中允接过道:
“吕兄定有所获,吾亦当拜读一二!”
冉中允作为解元,文章一道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从不服人的,接过后细细看去。
他原是抱着挑刺的心思看文章的,哪知看了一遍,竟是意犹未尽,又看一遍,竟是又有新的感悟。
半响之后,冉中允将文章放下,叹道:“此真传诵百世之文章也!”
林端木见两位同段位的学霸都如此推崇此文,不由有些皱眉道:“传诵百世,会不会太过了?!”
冉中允与吕思成对视一眼,将这篇《东厂十弊论》递了过去给林端木。
林端木接过,一边看脸色一边变幻,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竟如打了一场大仗一般,汗出如浆。
林端木放下文章,叹道:“以往针砭时事的文章不在少数,与此文相较,皆如米粒之光于皓月也。字字竟如投枪匕首,直刺心肝,事昭理明,气锐断邪,如干将莫邪之神兵矣!”
吕思成道:“我观此文时,但觉胸臆难抑,几欲提刀杀贼,于其文词句式倒是不曾在意,此文摈弃辞藻,最了得的便是辞与意合,如人染朱,感染无穷。”
冉中允道:“此真知灼见也。”
三人问道:“先生可知此为何人所作?”
三人之前见李东阳涂掉作者姓名,因而才有此问。
李东阳挼须一笑道:“你三人交游广阔,且猜猜是何人所作。”
众大家翰林先是一怔,然后都露出诡异笑容。
对啊,最熟悉举子的莫过于举子这个群体了,让这三人猜总比自己这些脱离基层书生的人猜强上百倍。
三人一怔,开始思考是什么人有能力做出如此雄文。
能做出此文的,必须具备如下条件:
悲天悯人,有强烈的家国情怀和正义感,非如此作不出如此举动。
熟悉朝政,对国家大势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耳目灵通,否则不能具体到东厂侵权与阁臣之争。
了解宫内,没有对太监这个生态圈的相当了解,文中写不出如此翔实的资料。
胆魄过人,此文虽是匿名,但却等于是以一人之力斗恶龙,非有大魄力之人不敢为之,毕竟东厂盘踞朝堂,党羽遍及天下,而京师尤甚,大臣们家宅里的阴私都瞒不过东厂耳目,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会不会是东厂的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