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巡抚衙门大堂。
三大巨头唉声叹气,长吁短叹,不停地绕着大堂来回走动。
时不时看一下大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堂下的侍从大气不敢多出一口,低眉顺眼,垂手伺立,尽量离得远远的。
实在逼得没办法,才上堂添一些茶水,然后便飞也似地逃离。
私底下众侍从也是暗暗咂舌,三人灌了一肚皮的茶水,硬是没有一人出恭放水,想必全都化作了大汗逼了出来,可见三人此时是何等焦躁。
三人身边只有一个严师爷硬着头皮陪着王恕处理公务,犹豫再三,还是大着胆子劝道:
“三位大人不必焦虑,想那小公爷乃是年青一代的将门翘楚,侯明也是锦衣卫的老人,行事稳重,方公子俨然少见的俊杰,所带的又是各家精锐,皆一时之选,必能克敌建功的。”
岂知严师爷不说还好,说起这三人,三巨头便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太冒失了,年轻人急于立功可以理解,可只带三百人这算怎么回事,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全是纸上谈兵的蠢材!
徐小公爷谁不知道,南京城四大恶少之首,一身功夫全在女人肚皮上。
侯明更加不堪,但凡有半点本事,也不能在锦衣卫里混了二十多年还是个百户,要知道这货世代沿袭的就是百户。
侯明原来还是北京城的,现在则是混到了南京,越混越惨,这样的人只能说是饭桶罢了。
那个姓方的书生,据说弄钱倒是有一套,可这是打仗,天知道这货怎的头脑一发热,就教唆了小公爷和侯明,只带了三百杂兵就敢去追杀将五百官兵杀得一个不剩的悍匪。
这样的组合,只能说是死字不知道怎么写,急着给人家送人头了。
“此言有理。”黄华放下茶盅赞同道:“小公爷家学渊源,有他带兵,必是马到成功,手到擒来的。”
“黄公公这话就不对了,我家鹏举无官无职,只凭着一腔热血组织了各家公侯家丁为国赴难,明明是锦衣卫的侯百户才是此行的话事人啊!”徐公爷哪里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南京锦衣卫名义上隶属于镇守太监节制,所以这个锅徐公爷还是甩回到了黄华手里。
这简直就是一场必败无疑的胡闹,谁也不愿意引火上身。
黄华也是无奈,作为镇守太监,名义上南京东西厂锦衣卫都在他的节制之下行动,可除了东厂,谁会买他的帐?
西厂不用说,有跋扈到了极点的汪直罩着,不跟他作对就烧高香了。
锦衣卫这些家伙,也是爱理不理,完全没把他这个上司放在眼里。
没办法,锦衣卫现任老大可是跟英宗一起“北狩”过来的人。
追随英宗渡过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生死不弃,夺门之变又出了大力,酬功坐在锦衣卫老大的位置,数十年都稳如泰山。
这个锅实在是背不得,本公公又不是锦衣卫他爹,凭什么好处没捞到,惹了一身膻。
“侯明一头蠢货,别人怎么说他还不是怎么做,倒是方书生能令得标营亲兵队追随,虽说有些唐突,然实非寻常书生,大有班定远的气魄。”
“倒也不算唐突,老夫曾让严师爷带信,许他便宜行事。”王恕倒没有甩锅的觉悟,身为南京巡抚,这事无论如何他的责任都跑不了,倒也不怕多认一桩。
黄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个锅有人顶在前面便好。
便在这时,斥候头目窦校尉匆匆从大门跑了进来,不等他行礼,王恕已经开口道:
“免礼,情况如何了?”
窦校尉苦着脸道:“弟兄们追到十万大山,遇到了数位奄奄一息的掉队公侯府家兵,据他们说,小公爷他们一路向前挺进,并未有半点停留迹象,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镇守太监黄华重重一顿手里的茶盅。
窦校尉打了一个寒蝉,忙道:“他说弟兄们所带的干粮怕是不够,在山里打野食,中毒的,被毒虫猛兽咬死的,摔死的,马匹有上百,人过五十……”
“哗啦!”厚实的青花瓷茶盅被高大的魏国公失手捏碎。
徐公爷浑然不觉,虎目一瞪,抓起桌上的舆图摔到窦校尉面前道:“你们现在到了何处?”
窦校尉冷汗如小溪般涔涔而下,手指头颤抖着指了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