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玛的,倭寇来了畏之如虎,对咱们善良百姓倒是如狼似虎,这些官兵,没救了。”吴典吏怒骂,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这些天被关在大牢里,银子流水般淌出,半点进项没有,每个人可都是肉痛得紧的。
而且由于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受剥削阶级,心态上不知不觉间便把自己当成了“善良百姓”。
好不容易有了盼头,这银子的影子没见到,便要先倒贴出去两百多两银子,当真是剜心剜肺般的痛,万恶的官兵!
“老吴,慎言啊,前面就到了。”陆典吏苦笑,官兵这种黑恶势力,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知道,我也就嘴上发发牢骚,过一把干瘾。唉,若是船上是范把总,或其相熟的就好了,起码能给个人情。”吴典吏叹息。
胥吏这种生物的特性就是谁拳头大谁是老大,畏威而不怀德。
因此比他们更凶残更不讲理的官兵简直就是他们命里最大的克星。
不一会,小艇行至最大那艘官军船边,见他们过来,大船放下两只吊篮将两人吊了上去。
报信的小厮并没有跟上船,临上船前腿肚子发软,没能上得去。
不过还是不要上的好,这些凶神恶煞的官兵看人的目光分明就盯着人的脖子,总觉得凉飕飕的,在下面呆着就好。
陆吴二人上到大船,便见一队队官兵昂首挺胸地分成两列排开,甲板正中坐着一名身着锁子甲的魁梧军汉,身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摆着一张舆图。
不过这将军似是有些怪癖,在他身后,还摆着一张香案,上面供奉着什么?似乎是刚刚祭祀完河伯之类的仪式?与森严肃杀的气氛总有些格格不入,看起来总有些怪怪的。该不会这位将军信奉什么教门吧?
身边数名大汉按刀而立,肃杀无比。
“小人江泉兵房典吏陆寿亭,刑房典吏吴续有,见过将军。”两人敛气屏息上前行礼。
匆匆一瞥间,发觉这位将军的面目依稀似有些熟悉,只是戴着头盔,一下子想不起来。
“啪!”这位将军抬头看向二人,然后重重一拍桌案,整张桌子都跳了几跳,“原来是故人,来人……”
这一声拍案,让小艇等候的小厮和摇船的两名力士听得清清楚楚,完了,这些丘八狮子大开口,敲诈未遂,要谋财害命了,再不逃就小命休矣!
三人吓得几乎就要夺路狂奔,后面的话半个字没听,只想着如何逃命,但是腿软手软的动弹不得,却只能瘫坐在小艇上等死。
“来人,看座!”那位将军哈哈大笑道:
“你二人数月不见,怎的就瘦成了狗?好久不见……哈哈哈哈!”
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而且……
陆吴二人抬头细看,突地失声尖叫道:“是你!”
“没想到吧,正是本官!”那将军得意洋洋。
陆吴二人看清这位将军相貌,突似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大骂道:
“原来是你这个贱户,走狗一般的人物,胆敢假扮官兵鱼肉地方,真当朝廷治不了你么!你若识趣弃暗投明,尚可保留个全尸,否则株连九族……!”
似乎这两人的反应早在这位将军预料之中,他突然冷笑一声,狠狠地将手里茶杯甲板上一摔,“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同时将军大喝道:“够胆!左右何在,给我将这两人抓起来,重打三十军棍!”
耳朵听到船上的对骂,下面小艇的三人脸色死人一般灰白,牙关高频率地颤栗,想喊救命,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只听到上面一顿乒乒乓乓,然后便没了声息。
又过了一会,只见一名队正模样的人出现,对着小艇上三人喝道:
“这两条狗头竟然对我家将军出言不逊,摆明了是要包庇倭寇,你们且回去报信,叫你家主事人拿五百两银子过来赎人,不然把你们按通倭处理,通通办了!”
下面三人手酥脚麻,却如蒙大赦,哪里敢多呆,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将小艇驶离了官兵的大船。
小艇行过河道拐角处,三人才敢喘出粗气,齐齐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心中顿有再世为人之感,若论起人世间最他嬢凶险的事,莫过于自己这些当狗腿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