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神奈川大祭司偷偷来温泉乡，到达温泉乡后直接表露身份，扶苏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下次再来，关门海峡的碉堡很可能就已经修好了，到时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或者说神奈川大祭司也不敢再以身涉险。

两个强大势力的互相接触，总是以互相试探开始的。在试探的过程中去尝试了解对方，征服对方，如果发现无法征服对方，就会尝试与对方和平共处，然后探索另一个征服对方的方法。

鹿儿岛和神奈川部正是处于这样一个互相试探与了解的阶段。

曲水流觞周围总有几个精悍的少年若有若无地朝这边看，大祭司知道这是扶苏贴身的几个少年武士。这些少年武士望向白他的目光充满敌意，但是大祭司却并不惊慌。

当初花了那么大力气把那个废物一般的神奈川王子赎回来，并且约定了三个月的和平期，就是想着有一天可以跟鹿儿岛的这位大族长谈谈话，见见面。

在这个难得的和平时期里，这位神奈川大祭司其实去了很多地方，他用黑色的树汁染了头发，隐姓埋名、乔装打扮，佐贺部、福冈部、大名部、棠梨部都逛了个遍，甚至乔装打扮成商人，在鹿儿岛外的交易市场逛了一天，可惜的是由于性别和年龄的关系，只有飞鸟部和鹿儿岛内城这两个地方没能参观一下。

但是以上这些地方的变化与发展，已足以让这位神奈川部大祭司留下深刻印象。

自从眼前这位大族长出现之后，这个世界就发生了很多变化，神奈川大祭司即便是自诩坐在云端，对世间的一些微妙变化都洞若观火，但是以现在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效率来说，九州岛属于“蛮夷”地区，一直是被忽略在本州之外的存在。

但是用了一天时间，在查看了鹿儿岛的交易市场之后，当他把目光投向鹿儿岛高处的“东宫”时，这位神奈川大祭司心中隐隐有了危机感。

因为他发现这片天地的中心似乎正在从本州岛的神奈川部，转移向这个他们曾经忽略的“蛮夷”之地。

“参观完鹿儿岛，大祭司有什么收获吗？”

撇除鹿儿岛和神奈川部的敌对关系，单就眼前这名白发老人亲自到鹿儿岛观察调研的行为，扶苏就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和自己在对等交流的人。

自东渡以来，这样的人并不多，放眼整个鹿儿岛，也许还找不出十个来。

“神奈川敬天、畏地，敬畏神明。”大祭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人与野兽虫鱼其实没有分别，只是天地神明之下的蝼蚁，若能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就应该感谢神明的恩赐，而不是无休止地向大地索取，用一切能用的手段妄图让我们凌驾于自然万物之上。”

扶苏很认真地听着，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之后，就笑道：“我其实没有想过这么深奥的东西，天地也好、神明也罢、自然万物也好，我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想让我的族人先吃饱穿暖，然后吃好，穿好，活好，且活得越长越好。”

“照你的意思……”大祭司思考了一下之后，也很认真地问道，“只要能让你的族人生活得更好，‘神’什么的其实无所谓，‘神’可有可无？”

“我并不反对‘神’，我也希望我的族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并以此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

“如果大祭司去一趟阅鹿书院就会知道，阅鹿书院的藏书中提及的‘神’数量就非常多！”

“山神、水神、河神，风神、雨神、雷神，龙神、狐神、鹿神……”扶苏大笑道，“我们鹿儿岛的‘神’的数量，要比其余所有部族的‘神’加起来，都多！”

“可是如果‘神’的数量这么多……”大祭司皱着眉头道，“‘神’就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