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里子时,海瑞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地对比、核查着江浙各县近些年的账册和户口。
国子监的学生们才刚刚上任、要给他们一点适应岗位的时间,现在就去查那帮年轻人就太过分了,谁都不是一上任就知道怎么当官的。
想制定出合理的标准,海瑞就要把往年的税赋、田亩、丁口都烂熟于胸,这个工作交给别人他还是放心不下,只能自己慢慢地看过去。
嘈杂的叫喊声和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了过来,窗外隐隐有晃动的火光。
海瑞正要推开窗户查看外面的情况,身着铁甲的朱翊钧突然一脚踹开房门,他一言不发、直接把海瑞整个人抱起来拖出了他的房间。
“发生什么事......”
没等海瑞把话说完,被打磨过的鹅卵石雨点一样从窗外砸了过来,木制的窗户瞬间被砸得稀巴烂,大大小小的石头从窗户飞了进来,把房间里的一切砸得狼狈不堪。
不要以为鹅卵石就打不死人了,被打磨过的鹅卵石威力惊人,在投石索的加持下能轻松把无甲单位砸得哭爹喊娘,打的位置要是不对甚至要是丧命的危险。
看着满目疮痍的房间,朱翊钧的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
要不是他吸取了上次赵风子的教训,明哨、暗哨直接铺到了官署一里之外,海瑞这柄大明的神剑就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哪个混蛋有这么大的胆子!
“外面有一伙儿暴民围攻官署,请先生移步后院,我带人去去就回。”
朱翊钧没有解释更多,吩咐一个小队的明军护好海瑞后就匆匆离去,他是明军主将,不及时出现在最前方一定会出大问题。
海瑞在原地来回踱步,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恐慌萦绕在他心头,海瑞忍不住质问保护他的士兵。
“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跟我说实话。”
“听说......属下也只是听说,朝廷派那些国子监学生来是为了加派征辽饷,清丈完田亩就开始收税,还要把各家各户的青壮拉到北边去运军粮、当炮灰。”
“坏了......”
海瑞听完这番话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江浙的税赋本来就重,嘉靖以来为了应对倭寇、俺答汗、西南叛乱,朝廷更是屡次在江浙加派赋税。
地主和官绅一两银子也不愿意多出,这些加派最终都被摊在了普通百姓身上,大量自耕农破产沦为农奴,现在的江浙就是一个火药桶,稍微受到一点煽动就会立刻炸开。
朱翊钧快步走到庭院里,漆黑的雨夜里、密密麻麻的暴民正试图推翻外墙冲进来,零星的鹅卵石从外面被抛进来砸在士兵身上。
叮叮当当的鹅卵石砸在朱翊钧的盔甲上,虽然不疼但却成功激怒了他。
“你们知不知道围攻官署、攻击官员形同造反,是要杀全家的!都给我把武器放下!”
围攻官署的百姓听到“造反”的字眼不禁害怕地缩了缩,这是封建时代最不能宽恕的罪行,被扣上这个罪名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好走了。
但一个声音立刻在人群里跳起来高喊:
“税赋本来就重,朝廷还要收火耗和加派、还要把我们押到北边去服劳役!反正都活不下去了,不如死之前干死你们这帮贪官!”
悲壮的氛围很快蔓延到整个人群,朱翊钧甚至能听到妇女和孩子的抽泣声,停下来的暴民又开始不断推翻外墙、朝官署内投掷石子。
见人群没有散开的意思,朱翊钧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尖锐的哨声盖下了大雨和人群的嘈杂,全副武装的明军士兵从官署内快速涌了出来。
朱翊钧将麾下最精锐的士兵安排在了最前方,高大魁梧的士兵从头到脚都被精良的甲胄武装了起来,手中钢刀在月亮的微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明军的军阵像极了一头沉默的钢铁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