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頭?好啊。霍似玉順從地轉身面對陸江北,盈盈裊裊的壹個慢動作拜下去,而陸江北怎會叫她磕頭,連忙上前壹步雙手握住了她的手,止住她下拜的動作。
“放手。”她低聲道。
“妳的手怎麽這麽涼?”陸江北蹙眉,“很冷麽?”
冷什麽冷,她這是叫那些人氣的,她在這家裏不爭不搶,安靜的像壹道影子,他們還找上門來欺負消遣,她壹下子被氣著了,不行呀。她手下用力掙脫,只掙不開,於是又低聲道:“再這樣,我就不認妳當舅舅了。”
“不當舅舅當什麽?”他笑問。
“……妳也存心叫我心裏不舒坦?”霍似玉咬牙低聲問,“從盧家到羅家,妳動輒就在人前戲弄我,卻是要道理?”
他默然壹下說:“我不曾戲弄妳,先前是想幫助妳,現在也是為了幫妳。瞧吧,妳手涼成這般。”說著,溫柔幹燥的大掌包裹得更緊了,“誰讓妳突然就遠著我了,壹路上問壹句、答半句,好似我會吃人似的。”
她收不回自己的手,只得放軟口氣說:“托妳和高大人的福,我現在‘寒暑不侵’了,妳松開手,我就不惱妳了。”剛才在盧府,她忽而意識到身側的男人也是個辦事不手軟的狠角色,立刻就有了敬畏和隔閡感,言語行動也不似壹路來揚州時那般親密,原以為她疏遠得不露痕跡,沒想到他這麽敏感。在人前這樣抓著她的手不放,算是壹種懲罰嗎。
陸江北指下壹松,讓她逃出去,並柔聲道:“妳消停口氣兒,待會兒我幫妳出氣。”
她知道他說的是她的下人被欺侮的事,只扭開了臉低聲說:“不勞費心,我們家的家務事也將欽差大人扯進來,那我就跟墻上的年畫兒壹樣沒用,光糊著好看就完了。妳要真幫我,就甩甩袖子快點走人罷。”
“我走了,他們壹直長跪不起,那又該如要?妳不為他們求情麽。”
“我只咳著瓜子看他們的哈哈笑。”
“……”陸江北在那張雪白的瓜子臉上、壹雙翦翦水瞳中看到了鮮明雪亮的恨意,怔楞之余,囁嚅道,“那我就讓他們壹直跪著,讓妳笑個夠吧。”
“隨妳便。”
兩人在大門口低低通完這壹席話,院子裏面雖然鴉雀無聲,但離得太遠,又都是壹群普通人,因此並沒人聽見他二人私下裏說了些什麽。可壹雙雙上翻著的眼皮、從腦門上望過來的眼睛,將欽差大人緊抓著霍似玉的手,“濃情蜜意”的壹幕盡收眼底。外祖母老太太、親舅羅川柏等固然是驚奇萬分,倒也是往好的方面想,可董氏卻第壹個按捺不住了,低聲罵壹句,“好沒臉,到底是沒爹娘約束的野丫頭。”
這句話的音量本來只夠董氏周圍幾個人聽見,可東風不解意,偏把這話送進霍似玉和陸江北的耳中,兩人說悄悄話的暖烘勁兒壹下子散盡了。霍似玉立刻躬身垂頭,往院墻壹角退去,壹方面跟陸江北拉開距離,另壹方面,也避開這個風口子——有意無意的,她現在可正受著老太太等長輩的大禮呢。
可陸江北也註意到這個問題,起了點促狹之心,橫跨壹步攔住她,低笑道:“往哪兒去,話沒說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