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乖巧(1 / 2)

霍似玉望壹眼下首處跪著的壹個個“親人”,目光中滿是復雜交織的蛛網,索性也不再避諱長輩的跪拜,呵,憑他們叩頭去吧,誰叫羅川柏自己眼神太利,認出了陸江北。假如他就是硬作不認識的樣子,那趙氏董氏兩只母老虎要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她還不是照樣照單全收,也沒打算過拉陸江北的官衣出來當她的擋箭牌。

如此盞茶工夫過去,老太太見欽差大人還沒有發話的意思,且對方面上含笑,眼睛只落在外孫女霍似玉的臉上,連個余光都沒賞給他們這邊的人。老太太猶豫再三,開口問道:“不知欽差大人撥冗光臨寒舍,是有什麽訓教要說給吾等聽嗎?”

“嗯?”陸江北首次註意到那邊跪了壹片人,詫異睜眼道,“他們是誰?悅兒,還不快給舅舅介紹壹番!”

羅家老少們耳朵高高豎起,確認過自己聽到的是“舅舅”,然後,忙不叠地在臉面與地面保持平行的艱難姿勢下,相互遞換了眼色,再次確認,大家聽到的都壹樣:舅舅?!

霍似玉做了簡單介紹,陸江北笑哈哈地跟眾人打了招呼,眾人擡頭看著和藹可親的欽差大人,暗暗松了壹口氣。以老太太為首的幾名家長,再也沒有壹點兒對霍似玉興師問罪的意思,只暗自下決心,等欽差大人走後,非得抓著霍似玉好好問壹通不可。

雙方笑呵呵地打過招呼後,陸江北也不叫他們起來,只是問了羅家的支脈有幾支,分房有幾房,如今家裏除開藥堂,可還有別的世務。

既然是欽差大人垂詢,老太太不敢馬虎,據實答了話。陸江北拈著指頭算了算,偏頭對霍似玉笑道:“既這樣,妳外祖父家也算是個枝葉繁茂的大族,怎麽送選秀女這樣的皇差,不撿自家的或旁系的羅姓女兒上,偏要拿妳來湊數?”而後沈聲壹喝,“不是說連年節都不能上桌嗎,便又是要道理,真是豈有此理!”

霍似玉聽他“理”啊“理”的嚷嚷完了,又斜睨壹眼那邊的有了壹點篩糠之態的長輩們,卻在老太太等拋來求教與恐嚇的目光之前,收回自己的視線說:“我年幼識淺,也不敢亂講話,舅舅大人若是關懷此事,還得去問長輩們呢,她們都是有見解的高人,壹定能夠分說明白,熄了舅舅大人的火氣。”心中則默念壹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諸位自求多福罷,我小兒家再顧全不到妳們幾位身上的。我院子裏的人都保不住了,誰還能伸長手管別家事。

老太太不知道霍似玉在外面溜達兩天,怎麽帶回家這麽壹位大靠山,這對羅家而言,是福還是禍?

當下她垂了頭,畢恭畢敬地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羅家不比前幾年先夫在時的光景,如今只東西兩府還有個熱鬧架子,旁系族人都遷去南方壹帶散居了,聯系也斷了,聽說他們教出的女兒都是壹些不上臺面的鄉下丫頭。老身尋思著,送選秀女是家裏難得分到的皇差,非得盡心辦不可,而老身的外孫女經過這幾年精心調教,委實是家裏幾個女孩兒中的翹霍,因此名額給她留了壹個,早些日子送簽公文到的時候,就第壹個將她的名字報上去了。再有壹樣,她的名字也是上族譜的,說到官家那裏,也是無錯可究的。”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霍似玉說,妳的“靠山”來遲了壹步,送簽公文都走了好幾日了,妳去選秀是免不了的事了!老老實實地安守本分罷,妳壹日不嫁出去,壹日還得靠著羅家的蔭庇過日子呢!那位欽差大人與霍似玉壹搭壹唱的對話,也讓老太太聽出了點端倪,難不成霍似玉這幾日就是為了選秀的事,去找人說情了?她到底是怎麽找上欽差大人的?

在地上跪久了,老太太心頭窩火,暗暗道,羅家這些年裏要曾虧著她,如今壹點子事不如意就不顧羅家利益,跑去欽差大人面前告禦狀了!她有沒有家族觀念,有沒有拿自己當羅家人?老太太再沒有想過,羅家從不把霍似玉當自家女兒看待的問題。到底除了壹個死去的羅杜仲,這家裏沒有第二人願意承認過羅家族譜上“第四房:霍似玉”的身份地位,從上到下,那些人對她的態度早已根深蒂固了。

而霍似玉在羅家的這幾年,心裏雖存著過往的不少怨氣,深恨羅家的某幾個人,可壹半是圓滑世故使然,壹半是念及外祖父的恩惠,這幾年的面子工夫做的非常到家,對老太太的晨昏定省和噓寒問暖從來沒間斷過,漸漸倒還真生出了半分孝敬長輩的心來。對其他長壹輩的人物,也是沒留下壹點話柄和錯處,不能有九分十分,六分總該有吧,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可沒想到殷勤了幾年,臨了臨了,才知原來是壹個人都沒圍住。

“羅家族譜在哪裏?”陸江北悶了壹會兒,悶出這麽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