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何去何从?张璟默然,前路一下子渺茫起来。
自请外镇?似乎也只能如此了,留在京师这个大漩涡中,要么违背自己的良心底线,参与到朱祁镇夺门复辟的盛宴之中;要么袖手旁观,等朱祁镇复辟后,对景泰帝的一干信臣进行清算。
怎么办?两个不同的念头在张璟脑海中不住翻涌。这种决定,又岂是那么好做的?
与此同时,胡濙府中,他这样的大佬对朝臣的动向是十分敏感的,不论文武,只要稍有异动,绝对会被他查知。
石亨与曹吉祥来往过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年前曹吉祥还是京营监军,而石亨则是京营总兵,这二人往来甚密倒也说得过去。但最近这段时间,二人的接触过于频繁,而彼此之外的沟通往来就更多了!
勋臣、武将、外戚、文官……
胡濙年纪虽老,但却一点都不糊涂,正在捻须的手突然一顿,浑浊的双目闪过一道厉色!难道……
想到这里,胡濙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起身,背着手在书房中缓缓踱步,若真如此,老夫该如何自处?胡濙扪心自问。
景泰帝对自己很好,高官厚禄,优容有加,自己历仕太宗、仁宗、宣宗、正统、景泰五朝,世受皇恩,更是礼部尚书,礼法不可偏废呀。
胡濙知道的事情,王直自然不会不清楚,不过他为人优柔寡断,不敢担责,虽然明白这其中的算计,但由于无人出头,他自然也是乐的装糊涂,难得糊涂嘛,何必卷入麻烦之中?自己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颐养天年不好吗,何必去瞎折腾呢?折腾来折腾去,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不得不说,这等老成精的狐狸是真的心思敏锐,一针见血,再加上经营多年的人脉、威望,什么样的阴私算计想要瞒过他们,根本不可能。
于少保呢?他自然也不会察觉不到,但察觉到了又能如何?对方的行为,毕竟代表了大势,后宫、文臣、勋戚、武将达成了共识,除非自己强行调京营入城,以平乱的名义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但之后呢?
留给大明朝的只有动荡和纷乱,于国于民并无半分好处,既如此,又何必阻止?我于廷益的大好头颅在此,谁当斫之?
时间就在朝中立储的声势的越来越盛中悄然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十月。立储的呼声虽然越来越高,但出乎意料的是,朝中大佬竟无一人发声!彷佛立储之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而景泰帝的态度则是一如既往,所有关于立储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
这便让这些文官们难受了,群龙无首,散兵游勇般,根本毫无战斗力。说句伤这些文官自尊的话,他们的折子,连让景泰帝看的资格都没有,就更不必说回复了。
还能怎么办?继续上折子呀,你不看是你的问题,我不上是我的问题,看看谁头铁!
不过,他们这番苦心,注定是要白费的。不得不说,此时上折子的大部分文官是没有多少小心思的,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立储是势在必行的大事!为何?太子,国本也。
皇上您的身体什么样您自己心里没数吗?万一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则置国家于何地也?
只是,他们又如何看得清隐藏在水面下的暗流汹涌!能看清的大佬们又不好发声,那就只能由得他们了。
反正于大局无碍。
这几日曹吉祥来张府越发的频繁了,与张璟的言语也是从刚开始的遮遮掩掩,到了现在的不加掩饰,就等张璟给个答复了。也就是张璟身居要害,不好逼迫,只能利诱,否则曹吉祥早就翻脸了,给脸不要脸,以为你家曹公公真是泥捏的不成?
就算你家曹公公不行,这不是还有石亨、徐有贞么,特别是徐有贞,副都御史,随便发动御史,参你一本,就够你小子受的了。更何况石亨还掌着后军都督府事呢,后军都督府虽然管不了你锦衣卫,但想恶心恶心你,还是很简单的。
对此,张璟心知肚明,但他有恃无恐,除非你们把我这个锦衣指挥给换了,否则,你们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我去!
他们能参倒张璟吗?怎么可能。
尽管有恃无恐,但张璟也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自己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但这个决断那儿是那么好下的!
再次送走曹吉祥后,张璟身心俱疲的回到东院书房,打算好好静一静,把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梳理一番,也好做出最终的决断。
尽管这个决断很难下,但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张璟刚刚坐好,侍书为他端来热茶,却见水静居士摇曳生姿的走来,侍书是个有眼力价的,连忙倒门口迎接,“见过居士。”
水静居士笑着对侍书打了个稽首,“贫道又来打扰指挥,烦劳姑娘通禀。”
“居士客气了,快请进,郎君正等着您呢。”侍书笑着把水静居士请进书房。
水静居士走进书房,见张璟在书桌前迎接,连忙行礼,“贫道见过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