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璟当然懂这个道理,但有些事儿可不是一件件去做那么简单的,就说朝中当下的局势,你让张璟怎么做?不过,张璟当然不会跟刘静怡说这些糟心事儿,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
“唉,此事是我大意了,”张璟笑道,“走,咱们回去。”
回到张母房,见张璟没事人一般,包括张母在内,都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哥儿总算来了,咱们着一屋子人,可就等着你吃饭呢。”
芍药、翠墨、侍书三人便开始张罗着开饭,张璟笑着对母亲躬身一礼,“劳母亲牵挂了,不过是些庶务罢了。”
张璟如此说,众人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对张璟的公务还真插不上手。吃完饭,张璟又陪着母亲和妻子、妹妹等几个小丫头聊了一会,便推脱有事,回了书房。
刘静怡对侍书使了个眼色,侍书连忙跟上,“奴陪姑爷过去。”
张璟也没多想,点点头,笑着打趣了一句,“这些日子有你,倒是方便了许多。”侍书也不是外人,妻子的陪嫁丫环,婚后张璟在书房办公,几乎都是侍书陪着他,端茶倒水、铺纸研墨的,倒是省了张璟许多事儿。
至于侍书,肯定也是乐意的,对于自己的定位,她是一清二楚,就是自家姑娘的陪嫁丫环,若是好命,几年后抬妾,命再好一点,有个自己的子嗣,这一辈子就圆满了。所以,能有与张璟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看着侍书眉开眼笑的跟着张璟离开后,翠墨就有些羡慕了,侍书是正妻的陪房,抬妾的路肯定要比她顺利的多,说不定自己一辈子都是个陪房丫头的命。不过比起之前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可是天堂一样,她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翠墨收回自己的目光,却见自家姑娘对自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小心思被姑娘看穿了,俏脸一红,轻轻的低下头,薛彦君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翠墨垂在身前的手,并未多言,但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你就别羡慕侍书了,以后我肯定也会支持你的。
一旁高坐的张母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不由更加高兴,老张家开枝散叶的成就,即将达成!
一个家族如何开枝散叶?当然是子孙众多了。她没有那么多儿子,只有一个,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孙子多多了。
回到书房,张璟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他现在总算明白了那起子文臣为何总爱结党,武臣总爱抱团的缘故了。势单力孤真的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量词,这一点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尽管也经营了一点人脉,但这点人脉在朝中大势中,好干嘛的?然后他发现,自己想的再多、算的再全面,又有什么用?这些都是纸面上建立起来的空中楼阁,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此时的现实是什么?朱祁镇复辟是不可逆、不可阻挡的大势!是朝廷上下、宫里宫外几乎一致的决定,绝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拦的大势。
那自己还能怎么办?还是躺平吧。
所谓的奋斗、抗争对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忽悠罢了,就朝局如今的形势,张璟奋斗有用,还是抗争有用?他真没有战天斗地的本领,别说满朝皆敌,就算随便拎出一个六部大佬,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朝中大佬懒得搭理他,是因为他在任上还是做的非常不错的,京师的治安和环境现在非常不错。既然做的不错,为什么要针对呢?大佬们这点胸襟还是能表现出来的。
但若是张璟真的不顾死活的胡乱掺和,等待他的可就不是什么和风细雨了。真以为锦衣卫是皇帝侍卫亲军,大佬们就插不上手了?怎么可能,真以为锦衣卫指挥使都是纪纲、陆炳那样手眼通天的人物?
并不是,多的还是马顺那样的货色。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反正也没招惹我。
仅此而已。
所以,还抗争什么?
让他无奈的是,他注定难全与景泰帝的这段君臣之义了。
景泰帝对他,绝对是有提携之恩的,若非景泰帝提携,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中,华丽转身,一举成为朝廷三品大员,封妻荫子!
但面对这种局势,他张璟又能怎么办?真的是山穷水尽,毫无办法。
张璟突然闪过一丝明悟,景泰帝至死都不肯立储,或许就是对这些人和事、这所谓的大势的无言抗争!
朕不立储,尔等宵小除非等朕驾崩,否则就无法通过合法的手段达到皇权顺利过渡的目的!
问题是,这些人等得及吗?等不及的,在石亨开始勾连各方势力,阴谋复辟的时候,当各方势力裹挟起来,只能往前走的时候,朱祁镇夺门复辟,便成了必然。
既如此,不管时候朱祁镇的复辟团体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事后如何粉饰,篡位、甚至弑君的名声是绝对摆脱不掉的!
朕便在泉下看着你们,看你们遗臭万年!
不得不说,以景泰帝的性格,这绝非臆测,甚至可能就是历史的真相!
这等孤注一掷,以命作赌的事情,实在太符合景泰帝的性格了。如果这真是景泰帝的打算,不得不说,这是真的头铁,真的决绝!
这也算是景泰帝最后的抗争,既然朕不得善终,尔等也别想轻松,咱们鱼死网破!我赔上性命,你们赔上名声。
至于孰得孰失,自有后人评说。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张璟叹气。
如今既然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朱祁镇复辟已是不可避免,自己何德何能,能够与历史大势相抗?随波逐流,甚至助纣为虐,这有违他为人处世的底线,但在此时,张璟却也彻底熄了制止朱祁镇复辟的心思,不过是无谓的抗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