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阴山荒废已久的城隍庙,城隍老爷的金身已经斑驳不堪,金身前的供岸灰尘满布,香炉歪斜,炉灰撒地。
整座城隍庙,除了代表城隍威严的两根壁柱上的一对楹联还依稀可见外,记载城隍事迹的壁刻已经整个遭人为毁坏殆尽。
此刻,城隍老爷的神袛塑像前,一个除了两鬓斑白,其余头发皆是黑色,容貌俊雅的青衫儒客,站在城隍爷的正对面,抬头看着两根壁柱楹联。
青衫儒客边看边念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念后,他有些疑惑的嘟囔了一句,“诶,这楹联先生我怎么觉着在什么地方见过。”
依靠城隍爷右边壁柱而坐的一位美貌姑娘,坐姿仿若男人,随心所欲,左腿屈膝,右腿盘起,一柄带鞘长剑横亘在右腿上。
姑娘漫不经心搭话道:“这不就是师傅你在一本讲述神魔怪志的小说上见到的一句话吗,当时你还在徒儿面前念叨了好几天,说是一本奇书,一个劲念叨这句有心为善什么什么的,还评价说这可比人间律法境界高出太多。”
“哦,我想起来,却是如此,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与我赵自观志同道合的朋友,居然将书上说城隍的故事,照搬人间,可敬可敬,没能相对而坐,共饮一杯,实为憾事,憾事。”
青衫儒客转头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徒儿的侧脸,神情先是恍然,后又叹息。不知是恍然记起曾经的往事,还是叹息没能与照搬那则城隍故事,在此处修缮一座城隍庙的人得缘一见,又或者叹息徒儿那张本该倾国倾城的脸。
那倚靠壁柱而坐的姑娘,光看其侧脸,仿佛那剥皮的葡萄,细腻白嫩、凝如脂玉,美眸、琼鼻、薄厚恰如其分的嘴唇,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凸起、凹陷、细微处,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
只是将视线转移到另外半张脸,就有些不是那么回事了。姑娘的另半张脸,虽然还是那般完美无瑕,但眼睛不同寻常,她的右眼,只有眼白,没有黑瞳,看上去有些瘆人。
如此一张完美的脸蛋,却配上如此天公不作美的眼睛,曾经让许多见过姑娘本人的青年才俊惋惜。
“师傅,别这么看我,我觉得不舒服。”姑娘转头,与模样俊雅的青衫儒客三目相对,面无表情。
赵自观打着哈哈,仰头看天,“徒儿,这天气不错啊,还下雨了。”
姑娘没有搭理他,只是抬头看向门外,眼神微寒,寂静无声。
赵自观无奈,走到徒儿身边蹲下,陪着她一起看着门外,嘴上道:“行了,徒儿,待此行圆满,回到南阙,师傅便带你去那白罱城走上一遭,即使报不了仇,也恶心恶心他们。”
姑娘声音与悲无喜道:“可惜我最想杀的那人死了。”
赵自观扶额,叹道:“徒儿诶,你扪心自问,你是真想杀那小子吗?当年之事,你记恨的是那小子去救吗?”
姑娘摸着右腿上的长剑,平静道:“他死的太便宜了。”
蹲在地上的赵自观耸了耸肩,笑容玩味儿道:“那徒儿,你的机会来了。”
姑娘大为不解,转头看着青衫儒客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问道:“师傅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那人还活着。
赵自观看着城隍老爷庙门都不知被谁拆走的大门口,上下晃着脑袋,笑嘻嘻道:“喏,我的好徒儿,心中日思夜想的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