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还是一直不怎么拿正眼看李国助的诸彩佬,他对李旦这个儿子向来看不上眼,李国助一开口说话他就开口看天。
“凭据?不知这个,可算凭据。”李国助却胸有成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开来朝空中一举。
众人眯眼去看,只见那纸上写满了字眼,不过却没人认识。
“上面写的啥?”诸彩佬瞪圆了牛眼:“认字的话谁他妈来当海盗?”
“这是朝廷福建巡抚朱钦相朱大人亲笔给我写的信。”李国助微微一笑,越说越自信,识字的人对不识字的文盲有天然的优越感:“他在里面说,朝廷早有肃清海疆、还一个朗朗乾坤的想法,当初姓聂的仗着我李家的名义助朝廷赶跑了红毛鬼,朝廷就给了我们李家据有澎湖的好处,这是朝廷有信用的表现,朝廷不会亏待有用的人!”
“可是这好处却被聂魔王占了去。”有人不阴不阳的说道,李国助正在演讲,没留神这是谁说的。
不过他反应很快,立马接嘴道:“正是如此,姓聂的如此不守尊卑,不遵大义,趁我爹新死就恣意妄为,实在罪大恶极!他今天能欺负我李家,明天就能欺负在场的任何一人,后天就敢霸占整个海面,这样的人,我们若不能团结一致了结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还没说,朝廷要怎么给我们好处呢。”没吭声的杨六开口了,他口气冷冷地问道,丝毫没有受李国助的影响。
“是啊,打聂魔王可是不容易,损兵折将可是我们自己的人马,再说我们在广东,澎湖又不是我们的地盘,何必来趟这趟浑水?”杨七就说得很直白了,语句听起来极不入耳,但说出了这里大多数人的心声。
很多海盗,野心并不大,像李魁奇那样纵横大洋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搞劫掠,跨洋经商大家没那心思。
用打通澎湖海道来引诱这些人,并不十分奏效。
李国助咬咬牙,把心一横,下定决心说道:“诸位英雄,朱巡抚还说,只要谁能拿下鸡笼港,将姓聂的不管死活抓到手里,朝廷就会赏他一个游击的头衔,参与者也能当个守备,从前的一切勾当既往不咎,上了海捕文书的也能洗白上岸,更妙的是,当游击的可以领兵三千,守备也可带五百人,从此做个领军饷的富家翁,以后万事无忧,还能荫助后代!”
这几句话讲出来,全场就沸腾了。
“什么?真的可以既往不咎?”
“当官兵?哈哈,当官兵?”
“领军饷,是不是就能吃空饷了?还有军田可以耕种?”
“这他妈太过瘾了,要是真的,就决计不错!”
“哟,那岂不是可以穿着官袍上岸去,在那些老爷面前抽他们耳刮子?”
“哈哈哈,妙极妙极,没想到海盗还有当官的一天,我看可以搞。”
差不多所有的海盗都热情高涨,很显然,李国助这最后的一步,说到大家伙的心坎上去了,当海盗固然快意恩仇,可也是提着脑袋的活计,吃上顿没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命,官府又在下文书抓人,死了族里祠堂都不敢供奉牌位,如今无端来了这么个大赦天下般的好消息,如何不令人高兴?
但是,还是有几个人没有面露喜色。
杨六似笑非笑的时候,那张麻饼一样的大脸就显得格外阴沉。
他抱紧了肌肉盘根错节的双臂,昂着头,看向李国助:“这是朝廷的赏格,李家的呢?”
“我们家的?”李国助怔住了,你特么还要我家的?
“当然是你家的!”诸彩佬高声叫道:“杀了聂魔王,好处最大的就是你李家!他在平户有山一样高的生意,旁的不说,单说那福寿膏,每年的收入就跟你李家海上的收入差不了多少,还有海上跑船、买进卖出,哪一样不是暴利?这些不拿点出来,当我们傻啊?”
“你、你、你…...”李国助只觉一口血差点涌上嘴边,梗得他几乎晕倒。
你娘!这是要敲竹杠啊!
“李国助,我们给死去的爹面子,才应邀而来,不等于就要被你当猴耍啊。”杨七冷笑着说道:“那些劳什子的官职,我们当个屁!当官哪有做海盗快活?”
“这、这、这…..”李国助不知道该说啥了,刚刚大好的形势,瞬间就化为乌有,他情急之下,不知道如何处置了,难道要他将平户的生意割肉出来?他不干。
“各位英雄,这件事可以商量,姓聂的有钱不假,可也得将他灭了之后才能拿到手啊,是不是?”关键时刻,还是刘香站出来了,他气度沉稳地道:“我们李家绝不会自私自利,只要出了力的人,一定会有足够的份子拿出来给大伙分,只不过聂尘不死,也分不到啊。”
“喂……”李国助急了,聂尘的东西全是李家的东西,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就许下承诺?他打算说两句。
刘香用眼神制止了他,还悄声对他道:“东家,这事容后再议,反正只要杀了聂尘,平户还不是我们的天下?分不分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先利用这些人把姓聂的解决了再说!”
“唔……”李国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激动的情绪立马退了下去,又想了想,还偷笑起来。
另一边,杨六杨七兄弟和诸彩佬等大海盗也附耳商量几句,这些人都是人精般的家伙,吃不得亏,但商量几句之后,出人意料地达成了一致,杨六代表这些人说道:“好!刘香,我们给李旦面子,先把事办好了再说,不然岂不辜负了辛苦来这一趟?耽搁这许多时间,在家里早就做了几单生意了。”
这话惹来一阵笑声,李国助也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些阴险狡猾的家伙在想些什么,只要他们肯出力,那就对了。
“既然各位英雄都同意了,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商量下怎么干这一票。”刘香把一张地图铺在了地上,众人都围了上去,这张图是夷州地形图,确切的说,是鸡笼港的地形图,图画得无比粗糙,几乎就是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段集合,毫无地图该有的精确。
“这么多人,还商量什么?”诸彩佬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他一向对李国助等人不感冒的:“大家伙并肩上啊,挤都挤死他,还打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