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滬
而相较于沉稳,冷静,皇甫让也不弱于李亮。
更难能可贵的是,皇甫让非常清醒,行事极有分寸。
他从来都不会仗着李承志的看重与信任,便扬扬自得。更不会凭着能力强,功劳多,就指手划脚,吏或是擅做主张。
且并非事事都唯唯诺诺,反而极有见解与主张。与他相比,李丰都要差许多。
不过是出于私心,所以建立商会、驿站,并组建暗谍暗谍组织之时,李承志才会以李丰为主,皇甫让为辅。
而这样一个极能拎的清的人,按常理对李松之事该是万般忌讳,避如蛇蝎才对,但皇甫让偏偏就予此时说出了这么一番言论,其意不言自喻:李松功高劳苦,德高望重,还望郎君三思……
皇甫让这是怕自己秋后算帐,寒了其他人的心?
李承志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往日之因,今日之果,看来他狡诈多疑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
不怪皇甫让如此,委实是当初的李承志自信心严重不足。所以才会在李松率军循往河西之时,堂而皇之的让李亮、皇甫等人监视、制衡李松……
但李承志并不后悔。
御下之道,恩威并重,若非他有预料,李松绝对不止阳奉阳违,逼着他造反这一步。
看他建言李始良,趁朝廷换将之际抢掳西凉州就知道,李松的野心怕是已经膨胀到连李承志都心惊的地步。
所以,只要李松转不过这个变,李承志就不会让他领一个兵……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放心,我再是不智,也还未到自掘根基的程度……”
皇甫让讪讪一笑,暗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猛的一松,才知甲衬下的中衣竟都已被冷汁湿透。
刚才这番话,他已想了大半年。而自从知道李承志假死脱身,欲往西海主持大局之时,皇甫让更是辗转难眠,寝安难安。
李松纵有万般不对,但这两年来,他就如定海神针,使西海从无到有。
只凭这一点,军中也罢,民中也罢,对李松钦佩有加,感恩戴德之辈大有人在。
所以便是要罚,更或是杀,也绝不该是现在。至少也该等个一两年,待李承志掌控大局,待李松的影响微乎其微之时,也行计较也不迟。
皇甫让痛定思痛,以为大好局面不能因为一时得失而毁于一旦。故而最终还是勇气战胜了理智,才有今日这一幕。
他正准备岔开话题,好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又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哨响。
凝目看去,只见一队甲骑自山北而来,一杆佑大的番旗迎风飘展,旗上乡着一个墨黑的“李”字,分外醒目。
“应是怀仁公……想必得知郎君已至镇夷,特来……会晤……”
说到“会晤”两个字时,皇甫让下意识的一顿。
他本来想说“拜见”,但直觉不妥,所以才改了口。
“都已让任光转告予伯父,我不日就会往西海,他又何必奔波,急行这数百里?”
李承志边往城下走,边叹着气,“随我下楼迎接!”
皇甫让恭身应诺,心中却不以为然。
于整个西海而言,李松功高劳苦不假,德高望重也非虚言。但予深知底理的李氏仆臣、泾州旧部而言,李承志才是定海神针。
李松若真是天纵其才,为何以往无任何声名,沉寂四载有余,才一鸣惊人?
只因李承志事无巨细,事事处处都有安排,李松更是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才有西海今日之景像。
若无李承志,何来的纵横西海的四千战兵?
若无李承志,何人能知河西竟有这般广袤千里、可垦田无数,水草肥美的宝地?
若非李承志,李氏何来冶金锻甲、配制火器的秘方,又有何人能知,埋于合黎山下的铁矿、悬黎宝珠?
若无李承志,也就更无这两年辗转运来河西的诸多粮草,并近十万民户……
就如做菜,李承志运来了食材、锅灶,甚至架起了火,配好了调料,并将诸步烹制之法列了个详尽,李松只需照着做就行了。
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是以越是清楚西海如何从无到有的过程之人,越是对李承志敬重,甚至是畏惧。
李始仆臣、泾州旧部如此,李始贤、李始良二兄弟亦如此。
所以,即便李承志依旧以为李始良是大伯,是长辈,但李始良绝对已经不敢这么想了。
果不其然,看到立于城门之下,银丝随风飘舞那道身影,足还离着数十步,李始良就靳停了战马。而后翻身下鞍,急步走了过来。
李承志笑吟吟的迎了上去,但距丈余之时,李始良就已驻足,而后往下一揖。
心知李始良之意,但众目睽睽之下,李承志哪会让他拜下去。他往前两步,双臂一横,就将李始良稳稳的托了起来。
“伯父何需如此?”
李始良一声长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非凡的脸,既是佩服,又是感慨,甚至有些怀疑。
若非与二郞足有七八分相像,他都怀疑这是不是李家的种?
随李始贤初到西海之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百年前于西凉建国,坐拥敦煌、沙州、酒泉数郡的陇西李氏,有无今日之光景?
而这一切,只是李承志于两年之间便有无到有,且仅仅只是开端。
李氏之王图霸业,指日可待……
一想到这里,李始良就止不住的兴奋,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在颤抖。
莫说做揖,那怕跪下给李承志磕头,他也甘之若饴……
拜已是拜不下去了,但李承志总不能把他的嘴也封住吧?
“主臣有别,万不可与长幼混为一谈,怀仁拜你,天经地义……”
李承志微微一顿,温声笑道:“伯父之心意,承志明白,但时机未到……”
说着话,他便攀着李始良的手臂往城内走去:“城外风大,待入城后与大伯叙旧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