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被眼疾手快的王安一把抱住,王崇古也慌忙挡在他身前,一口一个“少爷息怒”安慰着。
但林三虎、杨栋、林继业和杨楝清可没人阻拦,得了令便随手抄起桌椅板凳冲了上去,与那群家奴战成一团。
林三虎还在长身体,如今都快两米高了,在普遍营养不良的明代简直就是姚明,杨栋当年是播州杨家作为家丁培养的,本就有武学基础,而林继业和杨楝清也是在小学和军校受过正规训练的。
那群家奴就是一堆仗势欺人的货色,如何能挡得住武艺高强且配合默契的四人?被打倒几个,顿时一哄而散,哭哭嚷嚷四散奔逃。
李三虎闷着脑袋想追杀下去,林继业顾忌天子安全,一把拉住他,四人完好无损的回到朱翊钧身边。
正要说话,那名掌柜却瑟瑟发抖的走了过来,一个长揖,说道:“谢几位义士相救,只是这王府恶奴必然不会罢休,几位义士可速速散去,一切由老汉我承担便是。”
“掌柜说的哪里话?我等要是散了,你与你女儿如何是好?”朱翊钧赶忙将他扶起,大咧咧坐在板凳上:“咱们就在这等着,看哪个不长眼的货敢过来招惹爷爷!”
掌柜苦苦相劝,朱翊钧就是不肯走,掌柜也没法子,只能先回了后堂让内人和跑堂的带着自己女儿先躲出去,然后回了大堂悄悄立在朱翊钧身侧。
过了一阵,街上又是一阵喧闹,一名总旗领着一队兵丁在代王家奴的引领下闯进客栈,大声嚷嚷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爷爷的地盘闹事?妈个蛋!爷爷让你好看!”
嚷完便看到朱翊钧一行人,当即喝道:“定是白莲逆贼的奸细,来啊!给我拿了!”
命令一下,那一队卫所兵便拔刀围了过来,掌柜的赶紧迎了上去:“军爷,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这几位客商无关,军爷拿我回去交差便是了,请勿为难这些客商啊。”
朱翊钧惊讶了一下,暗暗点头,让王安将这掌柜的名字记下。
而李三虎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猛然攻了上去,他们也不想伤人,只用刀鞘、桌椅乱打,竟然将那队扛枪持刀的卫所兵冲得抱头鼠窜,那总旗刀都没拔出来便被杨栋一脚踹倒,林继业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义士饶命!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饶我一条狗命啊!”那总旗吓得慌忙求饶,被李三虎一拳揍在嘴上,打得一嘴鲜血、一口牙都崩了大半,再也说不出话了。
“怎么?就来了个小小的总旗?”朱翊钧哈哈大笑,冲那吓得屁滚尿流的家奴喊道:“去叫些大官来,有胆子叫你们王爷过来!”
“你们等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那家奴吓得双腿发软,嘴上却不饶人,骂了一声便脚底抹油跑去叫人了。
而那些卫所兵连客栈门都不敢进,远远围在客栈门外,放任自己的长官陷在“贼人”手里。
朱翊钧不由得暗自摇头,这边军的卫所兵都是这鸟样子,内地、南方那些承平日久的卫所兵可想而知腐朽怯弱到了何种程度。
等了小一阵,才见到几个王府轿夫扛着一顶轿子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后边跟着一堆凶神恶煞的家丁护卫。
轿子一落地,便有一名身穿蓝色官袍的官员钻了出来,大喊道:“哪来的白莲逆徒如此大胆?竟敢在大同重镇公然袭击王府家丁、劫持卫所将帅,还不速速投降!”
那带路的家奴往客栈里一指,蓝袍官员也没细看,迈腿就往客栈里走:“白莲逆徒,速速放人投降,我乃代王府长史,保你们平.......嗯?”
那长史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呆头鹅一般,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王大人,不知您在此处,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王崇古冷冷一笑,问道:“洪长史还认得本官?不知本官是哪个白莲教的逆徒啊?”
“误会,都是误会,一定是下人愚笨,冲撞了王大人,请王大人恕罪啊!”那洪长史满头大汗,慌忙挥手分辨。
那名被劫持的总旗闻言已经是双眼一翻昏过去了,而客栈老板则大喜过望,一个滑跪跪倒在王崇古面前,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王大人,您一定要为我等伸冤啊!”
四镇总督王崇古镇守边关十几年,威望显著,如今又有兵部尚书的职衔在身,本来已做好死难准备的老板有了救命稻草,头皮都磕破了。
朱翊钧赶紧让人将他扶起来,向王崇古使了个眼色,王崇古会意,对洪长史说道:“听说这大同城里现在是太平王做主?不知太平王何时袭了代王啊?本官倒是要去讨杯喜酒了!”
如今大同城里所谓的代王,其实是太平王朱鼐铉,这货是庶出,为了承袭代王的位子每日诅咒自己的嫡四弟,结果他四弟还真就挂了,朝廷得知后罚了他的俸禄,也一直没让他承袭代王王位。
这太平王如今假借代王的名号胡作非为,其实是在僭越,朝廷要认真起来,光凭这点就能降他的爵了。
洪长史心知肚明,急得满头大汗却毫无办法,只能一面暗示家丁回去报信,一面老老实实跟在王崇古屁股后头。
朱翊钧悄悄在客栈掌柜和林继业耳边嘱咐两句,也随着王崇古一行人往王府而去。
到了王府,那朱鼐铉身着盛装,领着一大帮子人在王府门口亲自迎接,除了王府随员、大同留守官吏和将帅,那胖乎乎的范家商人竟然也在其中。
朱鼐铉还等着王崇古按制向他行礼呢,哪想到王崇古根本理都没理他,直接从他身边擦过,向着王府大堂走去。
朱鼐铉一阵恼怒,但他一屁股屎还正好被王崇古撞上了,只能压住怒火,几步跟到王崇古身边,随他一起进了大堂。
正要让众人入座,却没想到王崇古身后走出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娃娃,一屁股坐在他主座的四爪龙椅上,问道:“太平王,您什么时候袭了代王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