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学们(2 / 2)

赵宇没有沈南言那般热情,面上有些尴尬,施了一礼便站在一旁不做声。

朱翊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正要上前问候,一名穿着西南少数民族服饰的孩子却凑了上来:“你两个贵州来的?我也是贵州来的,我乃播州土司家奴,随主家姓,来京前才起的名,叫杨栋。”

杨应龙的家奴?朱翊钧顿时来了兴趣,赶忙上前施礼,用贵州口音拉关系:“那我等应是老乡,老乡既是杨家家奴,如何会来此啊?”

杨栋一脸悲愤,狠狠啐了一口:“主家收了文书,本欲使次子上京,又担心是朝廷找理由要人质,便选了我冒名上京,只可怜家中瞎眼的老母无人奉养了!”

朱翊钧叹了口气,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时候,下舍的孩子们听说来了个衣着华贵的土司公子,全都跑来看热闹,朱翊钧摆足了友善的姿态,与他们一一攀谈。

朝廷和内宫到底不敢真给朱翊钧找些穷困潦倒的子弟和孤儿当同学,下舍的这些人虽说比不上其他两舍的显贵,但也算是有点身份,大多是低级军官、小商小贩、农家寒士的子弟,在明代也算有产阶级了。

但就算是这么一群人,如今却被欺负成这样,只能挤在马棚里,这满天下的平民老百姓会是个什么样的生存状态?

一个教育孤幼、功臣子弟的小学,到了地方上被传成了送人等死的“养济院”,那些新政新法,传到地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为天子而建的小学,这帮子官吏勋贵就能从上到下搞得乌烟瘴气,日后真正涉及到他们利益的改革措施,会被他们扭曲成什么样?

天子眼皮底下,都能偏差成这鬼样子,离了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会有多少善政变恶政?

朱翊钧不敢深想,他怒气填胸,但他不是神仙,只能先从眼前的“同学”开始救起。

光是从众人的自我介绍里,朱翊钧就能感受得到这些孩子们的怨气和不甘,这正好方便了他下一步计划的实施。

朱翊钧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轻咳一声,怒道:“那群勋贵子弟,实在欺人太甚,小弟不能忍受,今夜便去揍他们一顿,可有人敢与我同去?”

话一出口,草棚里外顿时安静下来,本来围在周围的孩子们一下子散了大半。

“同去!同去!上次与那些恶奴争斗,俺还不过瘾!”李三虎带头嚷嚷起来,却没人应和他,顿时拉下脸来,扯住一旁的林继业问道:“上次你也是激愤难平,怎的这回不出声了?怂了直说!”

林继业也面有怒色,但还是保持着冷静:“我不是怂了,只是上次你出头,被那管事的阉货打了四十板子,他们摆明拉偏架,我等此次再去,又有何作用?”

“林兄似乎还未发现,今日这小学里的内侍都换了人?”朱翊钧胸有成竹的一笑:“朝廷应当是在调换这小学里服侍、护卫的人手,你们都知道朝廷效率如何,没个一两天成不了事,今夜应当是无人管事的。”

朝廷效率确实是一塌糊涂,但涉及到天子可就两说了,不过今夜确实没人管事,朱翊钧早早就给锦衣卫带队的庞清打好招呼,除非他被人揍,否则今夜一个锦衣卫都不会出现。

一旁的沈南言赶紧帮腔,证实了小学里的内侍和护卫都换了人,连负责养马的杂役都换了生面孔。

林继业皱眉沉思,杨栋走上前来问道:“就算如此,那帮勋贵子弟带了不少奴仆,那些恶奴人数众多,又多是青壮,我等之中,也就李老大能过几个回合,如之奈何?”

朱翊钧刚要回答,林继业忽然抢话道:“我等不必和那些恶奴冲突,等到半夜众人浓睡之时,我等只需几人,悄悄潜入勋贵子弟住所,突然出手,必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林继业握了握拳,语带怒气:“勋贵子弟中,以成国公之孙朱应桢为首,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了朱应桢,那群恶奴自然不敢轻动,我等就能好好出口恶气!”

朱翊钧佩服得五体投地,林继业所说的计划跟他想的差不多,但他身体里是三十多岁的灵魂,打架经验无比丰富,林继业一个小娃娃,心思却如此缜密,真是个人才!

“好计!好计!那帮勋贵子弟小小年纪就被酒色掏空身子,俺一个能打他们十个!”李三虎喜形于色,又嚷嚷着,仿佛屁股上的伤痛瞬间痊愈了一般。

一直揣着手冷眼旁观的赵宇却咳嗽一声,泼起了冷水:“说得好听,但人家都是勋贵子弟,日后指不定袭爵当了国公侯伯什么的,尔等今日出了这口气,不怕他日全家死绝?”

本来热闹的草棚又一次跌入冰谷,连李三虎都犹豫起来,朱翊钧微微一叹,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诸位若是信得过小弟,小弟保你们没事,便是他日事发,小弟一人承担,绝不让诸位受牵连!”

“说得什么话?俺与你一同去,有难俺来当!”李三虎面色潮红,激动的嚷嚷着:“怕死不是好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

林继业和沈南言赶忙捂住他的嘴,免得他把这大逆不道的话喊出来,两人也点头答应了。

杨栋同样点了点头,赵宇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沈南言亲自上阵劝了一阵,才好不容易答应了。

草棚外围观的孩子里也有两人站了出来,加入了这胆大妄为的团队中。

七个人,这便是朱翊钧第一次亲手组织起来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