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继位之初,便特意下令,平素朝会、私面,不必行跪拜礼,拱手礼即可。
但这对推崇“君父臣子”的儒家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故曾上书反对,可在这件事情上,文帝格外的固执,儒家到底是没有拗过文帝。
可今日,文帝貌似心情不太好,亦似要借题发挥,说得第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曾亲口制定的规矩,“都给朕跪着。”
百官惶恐,匆忙跪了下去。
陆沉也不例外,在心中暗想,这场君臣之争,终于是要见分晓了。
文帝淡然说道:“朕初登大宝时,将跪拜礼取消,只觉君臣之间,应互相尊重,如此才能精诚合作,将这个国家治理好,可朕最近愈发觉得,这只不过是朕的一厢情愿罢了,朕厚待于尔等,不愿轻慢你们这些臣子,可你们……却是想要踩在朕的脑袋上!”
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拔高三分,威严怒喝。
百官惶恐之极,全都匍匐在地,气都不敢喘。
文帝攥着一摞供状,说道:“衡王,内阁考核的第一储君人选,窝藏钦犯,刺杀朝廷命官,更斗胆图谋造反!经镇抚司查实,朝中官员竟有大半与其有龌龊之事,如果朕未知未觉,是不是用不了多久,朕就要从这龙椅上,被尔等掀下去啊?”
“臣惶恐!”
百官齐呼。
文帝冷笑道:“你们惶恐?是怕东窗事发,朕要了你们的脑袋?尔等不仁,朕也不能不义!只是有些事,必须得说清楚,否则往后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见面,谁心里都不舒服,万一有朝一日忍不住撕破了脸,弄得血溅五步就不好看了。”
大殿中寂静的落针可闻。
文帝目光一瞥,直视杨文昭,说道:“杨阁老,朕待你如何?”
杨文昭缓缓抬头,清古苍老的面容上不见丝毫颜色,声音也无一点起伏,“陛下将朝政相托,委老臣统领百官,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半点苛责,老臣感激涕零。”
文帝皱眉道:“那你为何要反朕?”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钱谨株连无辜、兴起冤狱的那一刻,杨文昭就已经明白,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怕是也休想辩解清楚了。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终于认清了文帝。
这位陛下,隐忍多年,宽厚德仁,原来竟都是装出来的。
他非仁君,而乃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