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都赉阿都勒呼嘴角一阵抖动,还是没有出言半句。
“莫非你以为自己还是阿尔秃厮部的领主?此刻,你不过是一阶下囚罢了。生或死,只在你一念之间,好好考虑一下吧。”朱厚照语气依然平淡。
一语刚了,他已伸手端起桌面那杯子,凑近嘴边轻轻抿了数口。
数息之后,满都赉阿都勒呼还是没有回应。
朱厚照轻叹一声:“你这个阿尔秃厮部的领主,把自己看得太重,有何意义?若此刻身死,那这世间的一切,与你再无关系,你当真舍得?”
满都赉阿都勒呼听得用力咬着牙齿,不一会,他嘴中竟发出“嘞嘞”的响声来。
朱厚照却仿似未闻,朝着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满都赉阿都勒呼,只要如实回答数个问题,便能获得生机。如此划算的交易,你当真要拒绝?可莫要后……”
满都赉阿都勒呼的咬牙动作为之一顿,似乎陷入思索之中。
瞥见他似乎有些意动的模样,朱厚照再次轻轻一叹,将手中杯子放到桌面,缓缓站了起来,轻吁一口气后,还伸了伸腰。
他旁边的王守仁、张永、陈大、何文鼎和刘瑾等人见得,却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对于他的举动见怪不怪一般。
朱厚照依然没有催促满都赉阿都勒呼的意思,反而走到一边,双手轻轻倒扣于背后,缓缓踱起步来。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那跪于地上的满都赉阿都勒呼似乎还没有下定主意。
而在这时,西边的天空突然绽放了一串蓝色的烟火。
几乎同一时间,“呯呯”的爆炸声响连续传来。
“满都赉阿都勒呼,你的同伴要来,又到我众儿郎干活的时候了。”朱厚照手指天空的烟火,笑着对满都赉阿都勒呼道。
在满都赉阿都勒呼阴晴不定的神色之中,朱厚照继续道:“此刻无论你想说什么,本大将军也没空听你扯了。你真要说,那等处理掉你那些同伴之后吧。”
话音刚落,他转而望向王守仁、张永和陈大等人:“诸位,赵五发来信号,那就是有鱼儿上钩了。”
话音一落,朱厚照已经将陈大招至身边:“陈大,传令下去,速速放烟火回应,为赵五指明方向,让众儿郎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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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夕阳离底下的那些山头,已仅剩两三尺之距。
余晖遍布的大地,似乎已经泛起了几分萧杀之意。
此刻,在那数条沟壑西侧的数十里外,一处紧靠斜坡的诺大平地之前,却聚拢了一大片的鞑兵。
这些数量甚多的鞑兵,大部分均分散在那大平地的周围。
他们之中,有搭建毡帐的,也有拴马喂马的,更有造锅烧火的。
马儿的嘶鸣声、士卒的吆喝声以及捶物的声音,在这片好大的平地上此起彼伏。
若从半空望下去,聚拢于此的鞑兵少说也有数千人之多。
这大平地的中间位置,一顶已搭建好的毡帐之内,数名汉子正置身其中。
站在中央的正是鞑靼的太师亦卜剌因,围拢在他周边的却是数名头领。
只听见一名紧靠其左侧而站的头领嘟囔着道:“他满都赉阿都勒呼到底在做什么?出去那么久,现在太阳也快下山,还没有传讯回来。”
而其右边的另一名头领随即附和道:“没有传讯的,又不止满都赉阿都勒呼,派去的第二拨先锋队还不是一样?”
“要我说,就不应该由满都赉阿都勒呼担当先锋……”第三名头领出言道。
“为了抢功,满都赉阿都勒呼可没什么顾忌的。”
“会不会是满都赉阿都勒呼见没遇到明人,所以心有不甘,于是他们两拨人合一起,准备杀入大同?”
听着众头领的言语,亦卜剌因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始终不置可否,只以双目不断打量着他们。
就这般,吵嚷了好一会的众人,才蓦然察觉到亦卜剌因一直没有出言。
“太师,你就快下令吧,我们要做什么?”一名头领随即扭头望着亦卜剌因。
其余众人也望了过来,纷纷说道。
“对,不能让他满都赉阿都勒呼乱来。”
“太师,万一满都赉阿都勒呼真的提前入关,那会打乱大汗的入关筹划。”
“大汗知道了,肯定怪罪。”
“太师,让属下去将满都赉阿都勒呼带回来……”
亦卜剌因听得突然“嘿”地一声,打断最后那名头领的言语,双目凝视了他好一会,才朗声道:“怎么?你们都沉不住气啦?”
众头领讪讪一笑。
“是担心满都赉阿都勒呼抢功,还是担心什么?满都赉阿都勒呼作先锋,他有自己打算,又有什么要紧的?”亦卜剌因嘴角带笑。
双目扫视众人片刻,他继续道:“那些明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太阳也快要下山了,既然今晚在这里驻扎,其他事情明日再作打算。”
时间过得甚快,眨眼间,已是三更时分。
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在这片大平地搭建而起的数量甚多的毡帐,组成了一个颇大的营地。
那些负责于营地周边值守的鞑兵,大多数已昏昏欲睡,不少人更已经或倚或蹲或坐,几乎无人再四处走动。
如果没有时不时响起的虫鸣声,那这处诺大的平地可谓沉寂一片。
“嘟嘟……”
“嘟嘟……”
“嘟嘟……”
就在大多数鞑兵已沉睡之时,阵阵的号角声,突然自这片营地的南、北、西三个方向响起。
划破沉寂夜空的号角声持续响起,仅一会工夫,就已经将营地内大多数的鞑兵惊醒了,这片诺大的营地很快便乱成了一团。
亦卜剌因自然也是被惊醒的一员。
此刻,一名亲兵正跪在他的跟前,急声禀告:“太师,明人来袭击我们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