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嗯”了声,他似乎对僧格之事仍然颇有印象一般。
只听见朱厚照的声音继续响起:“尽管‘指挥佥事’此职已为破格之擢升,但那海西女直僧格并无丝毫感恩之心,当得知并非其所求之‘都督’时,他更怒发冲冠而去。”
弘治皇帝端着盘螭杯的双手为之一紧。
“那僧格怒而去之也就罢了,令人可恨的是,他随后竟然率兵多番入寇,更时常于沿途阻绝其他女直朝贡之举……”
朱厚照将杯子再次凑近嘴边,又抿了口茶:“爹爹,那僧格仅因授职不遂其意,便怒而率兵入寇,试问,如此夷人对我大明又有何怀惠之心可言?”
弘治皇帝听得眉头跳了跳,轻吁了口气。
“去岁闰七月,屡犯我明边的僧格被允准入关朝贡,那些曾被其阻绝朝贡的夷人得知后,以此为藉口侵我明边。在烧杀抢掠之余,他们更要挟我大明,须诛戮那于京师朝贡未归的僧格,以释他们心中之忿……”
“唉……”弘治皇帝终于长长叹了声。
“爹爹,夷人如此肆意妄为,何曾有过半分臣子的模样?他们对我大明予取予求,实乃狼子野心也。”
弘治皇帝眉头紧皱了起来:“那应如何?难道兴兵伐之?”
“要令夷人臣服,孩儿以为,自应征讨一番。”朱厚照嘴角扯了扯,“如今夷人非但不感我大明之恩,更不知我大明之威,何故?”
略一停顿,他再道:“皆因无论侵边抢掠也罢,要挟行事也罢,我大明不过对其斥责一番而已,并不会动用一兵一卒。他们深知我大明之应对,故而才这般肆无忌惮……”
弘治皇帝听得嘴角一阵抖动。
“兵法虽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然,若无兵临城下之威,又如何能屈敌之兵?更何谈伐谋伐交?”
在弘治皇帝双目注视之中,朱厚照放下手中杯子,继续道:“遥想当年,宪宗纯皇帝曾二次发兵征讨夷人。历经切肤之痛后,夷人才会安分数十年。如今事过境迁,他们已忘记当年切肤之痛,这才故态复萌。”
话虽如此,但朱厚照心里清楚,经历过成化年间两次“犁庭扫穴”的女真,又岂会忘记当年之痛?仇恨大明的种子早已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弘治皇帝苦笑起来:“自我大明立国,北虏袭边抢掠几无休止。为应对北虏之患,年年所耗资财可谓沉重之极。而贵州贼妇和四川番贼又先后作乱,至今未息。太仓虚空、将弱兵颓之下,大明有何力征讨夷人?”
去岁开春之时,以保国公朱晖为总兵官的“十万”征虏军,“浩浩荡荡”前往西北征讨北虏,前后历经数月,结果只虚耗了大量粮饷,却毫无战功可言。
自那以后,弘治皇帝对大明军作战力也算多多少少有所了解,不再听那些武官吹嘘。
“爹爹无须过于忧虑,只要北虏之患一除即可迎刃而解。孩儿更以为,消除北虏之患不远矣。”朱厚照应道。
“照儿,你何此出言?”弘治皇帝嘴角动了动,将盘螭杯一放。
“因由有二,”朱厚照笑了起来,似颇有信心一般,“一,秦卿家于固原甘肃宁夏延绥等边地之经营已初见成效,北虏侵边已大为锐减。”
弘治皇帝微颌了颌首,自是认同之意。
“二,孩儿之威武营扩编在即,操练妥当后,便能与秦卿家合力。到时,定能一除北虏之患,以解爹爹之忧、大明之困。”
弘治皇帝一愕,随即失声一笑:“那威武营须要勤加操练,等破除北虏之时,定当重重赏赐。”
说是这样说,但其实弘治皇帝并不怎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