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西,每时每刻都在人吃人,一座县城被吃光!”
“这世道已经没救了,太祖复生也不好使。”
“就是太祖复生又怎样?”
“元末乱世,他去考进士治理大元了?还不是造反?唐宗宋祖,历代君王,哪个不是犯上作乱起家的,可一坐了江山就教训起子民要忠君爱国,这几个祖宗要是忠君爱国之辈,他哪作的了天子?”
“我现在就是要活得自由自在,让我治下这十几万个小家庭平平安安,让跟着我混的人吃得饱穿得暖,不用担心哪天就被杀了全家。”
……
“够了!”
史可法无言以对。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这天下就你李师道最懂,你说什么都有理!”
“碰见你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滚好吧!以后再来找你我是畜生!”
史可法气急败坏的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子,朝李师道脸上砸过去。李师道不偏不躲,那鞋子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黑印。脏在脸上,疼在心里。
“李郎……史大哥是个好人。”赵侍剑拉着李师道的衣服说道。
李师道没说话。
不过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被现实毒打罢了,史可法依然什么也改变不了。
“以后咱们各论各的。”
李师道擦了擦脸上的鞋印。
“绝交!”
史可法很有骨气,从兜里掏出李师道之前送给他的礼物—一对满色翡翠手镯,然后塞到李师道手里,滚滚热泪同时涌出眼眶,边哭边道:“还你!以后各论各的!见面就是陌生人!”
他没有怨恨李师道造反,他只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别急着走。”
李师道一把拉住愤怒的史可法,指着院子里的几百口箱子说道:“这些财货金银,大概有两百万。外面还准备了十万斤盐、三十万斤净米、三万匹绢,你带回去,算是我对圣人的歉意。如果圣人发兵来讨,从此就再无君臣。如果不来讨,我每年进贡百万赋税,危急之秋也可以来勤王。至于官职爵位,闹到今天这一步,也没法再保留了,该褫夺就夺吧。”
“你了不起,你清高!”
史可法猛的一把甩开李师道的手,劈脸又是一顿狂喷:“朝廷就是穷死,被三饷拖垮,让闯贼打进京师,也不会收你这贼响马一文钱!”
出了大门,只见门外街道上,队伍笔直,行列规整,一个个穿着棉袄的手下,虽然面有恐惧,却都昂首挺胸地笔直站立着。
吴少诚领着他们到一辆马车边上,马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箱子。吴少诚一刀砍开绳索,掀开箱盖,便见白花花的银锭露了出来。吴少诚连续掀开几个箱子,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银锭。
这些属吏平生何曾见过这许多银子,当即便抓着几个银锭,简直快要捏出水来,直到吴少诚再次看向他们,一个个的才讪讪地放下。
“银子,喜欢吗?”吴少诚问道。
“嘿嘿……”众人当即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一车,全给你们了!”吴少诚大手一挥,把这一车银子送了出去。
“啊?”众人又惊又喜!
“不要吗?”吴少诚问道。
“要要要要要!当然要!肯定要!”副使高时明连忙说道,捡起地上的绳子,重新合上银箱的盖子,把这一车十多箱给重新捆起来,一边捆一边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谢吴帅!”
“恶心!”
任凭史可法大呼小叫,众人都只当没听见。史可法拦不住,急得跺脚!这样的赃银,你们也好意思要!
史可法此人,论忠义满分,但殊无急智,又缺军略。南明时期,整日里忙的事情就是在江北四镇和马士英之间和稀泥,疲于奔命。或者忽悠流寇效力,舌绽莲花。人送外号:“老媒婆!”
此番出使洛阳,史可法对手下们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不要被李师道的赃款收买,以免堕了朝廷尊严!结果没想到,众人还是见钱眼开。
此时一张脸真是火辣辣的羞耻!
虽然这些银子史可法也无比的想厚着脸皮收下,但这些钱却是李师道杀了福王抢来的,他作为朝廷特使,如果收下这笔钱,不就代表朝廷不再追究一事了吗?可他还是低估了金钱的威力,即便他能忍住,手下们却忍不住,毫无廉耻之心!
“史郎中请留步!”
李师道大步走了出来,解围道:“大雪茫茫,特使就在洛阳小住几日吧,等雪停了,再回去。至于这些财货,我派兵运到虎牢关,然后你们出人护送,一路各地接力送回北京吧。”
“好!”
副使高时明生怕史可法不许,抢先答应了下来。钱从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现在很缺钱。只要能把这些金银财货带回庆阳,圣人糟糕的心情多少都能得到缓解。至于到底怎么对付李贼,那是大佬们的事情,自己一个司局小喽啰,只需要从李贼身上搞到银子。
“滚!”
史可法怒,踹了高时明一脚,又恶狠狠的瞪了其他手下们一眼,扬长而去!
这个除夕夜很不爽!
崇祯六年正月初一,狂风怒吼,暴雪茫茫。
七镇明军击贼于伏羲山,闯贼大败,刑红狼被左良玉阵斩!初三,闯贼开始化整为零,各自突围。李师道移牒高迎祥,请入洛暂驻,不应。张献忠率三万众南下汝州,禁军大将王朴堵截不及,被张献忠穿过防区。幸好李师道早有预料,提前派大将王武俊率一万甲兵进驻高平陵,张献忠这才没有直接窜进汝州。
洛阳福王府偏厅,李贼高级将领幕僚团坐一场,李师道已经决定打马走人,此时正在就当前形势商讨下一步行动方案。高杰依旧侍立在厅外,不过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过了一会儿,当厅内议论声热烈起来的时候,高杰拉了拉身边的小卒,努努嘴,小卒会意,高杰就悄悄转身往外去了。走过几重院落,刚叩开一扇门,一阵香风就扑到了高杰怀里。
“该死的,怎么才来!”
高杰不搭话,抱住女人一阵乱摸,接着就是呼哧呼哧的声音响起,衣裳飘落一地,女人急促的呼吸突然停止,少顷才发出了啊的一声浪叫,然后就是满嘴肮脏。
议事厅上,吴少诚、郝真诚、何进韬、李自成、刘宗敏、高一功先后发言,通告各自当面军情。众人汇报结束后,李师道威严地扫视了一眼,道:“高迎祥败亡在即,就快轮到我们了。眼下大军云集黄河两岸,以洪承畴坐镇晋阳,节度十位总兵分进合击。许鼎臣分守汴梁,杨嗣昌巡抚鄂岳。此三人都不是草包,河南非大胜不能自保,各位还须齐心协力。谁人畏惧,尽可离去,李某当不为难。”
在座的哪有傻子,都道:“愿为大帅效死!”
崇祯六年正月十七,朝廷正式下诏,以李师道不法、谋逆、残民、无德、通贼五项大罪褫夺官爵,令大同、蓟州、淄青、金商、上党、武汉、汴梁、太原、邺城等地调往中原剿匪的部队核报粮饷。诏复孙承宗官职,出任河南河北淮西总部署,洪承畴和杨嗣昌分管南北。诏进曹文诏山西总兵,左良玉汴梁总兵,与虎大威、王朴、颇希牧、猛如虎、邓杞、薛平各帅一起统归孙承宗节度。大发粮饷二百万,兴兵三十万讨伐李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