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主豪绅。
派人追杀正五品朝廷命官。
且还要赶尽杀绝。
听起来何等无稽之谈的事情。
现如今却活生生的发生了!
而一个正七品县令,非但不制止这种天大的闹剧。
反而装病不出。
究竟是县令惹不起那地主豪绅,还是二人早就狼狈为奸,穿一条裤子了?
若是旁人,许奕或许还会先调查,待调查清楚之后方才下定论。
但,陈仓县无需如此!
那陈仓县令刘宗权,便是前段时间前去王家闹事的刘世安父亲。
陈仓县此番之所以会有大半百姓背井离乡,此人至少占据一半的功劳。
而另一半的‘功劳’,则在那黄家镇黄老爷身上。
现如今,刘宗权与黄四郎的罪证还摆放在许奕书房!
许奕万万没想到,这刘宗权与黄四郎竟比那罪证上所描述的还要猖狂数十倍!
这种人不杀?难道还要留着他过年吗?
许奕定了定神。
毫不掩饰内心杀意道:“周大人放心,此事,本官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不仅仅是工部五十一人的血债!还有那数不清的陈仓百姓的血债!’许奕心中沉声补充道。
周洪喜顿了顿。
直接双膝跪地,悲切道:“下官周洪喜!代工部五十一位死去的同僚,先行谢过大人大恩。”
许奕微微侧身,随即快步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口中连连说道:“周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本官身为京兆尹与赈灾总指挥使,这本就是本官分内之事!”
“更何况周大人之所以会去陈仓,也是奉命行事。”
“于公于私,本官都要为周大人与那些工部同僚讨回一个公道!”
周洪喜止步心中悲切,缓缓起身再度郑重道谢。
话音落罢。
周洪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无比郑重地蹲下身去,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
随即无比郑重地将方才放置于脚边的木箱缓缓打开。
随着木箱的打开,厚厚一摞包裹着油纸的纸张浮现在了许奕眼前。
周洪喜小心翼翼地将油纸拆开,露出其内包裹着的一张张宣纸。
那一张张宣纸有的染血、有的破旧不堪,有的皱皱巴巴的明显能看出来水泡的痕迹。
周洪喜蹲在地上,双眼通红地叹息一声。
很显然,为了这些宣纸,周洪喜一行人不知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
许奕没有问为什么不用轻便的包裹携带这些宣纸。
那遭受过水泡、随后又被暴晒,但字迹与线条仍不可避免地模糊了的宣纸,已然告诉了他答案。
“呼~!”
许奕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数次想要张嘴安慰一番。
可最终,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其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无他。
这是血债!
世间所有安慰的话语,在血债面前都将显得格外地苍白。
血债终究还需血来偿。
周洪喜抹了抹眼泪。
重重叹息一声,随即将那视之如命的宣纸抱起。
缓缓起身,将其无比郑重地递向许奕。
随即沉声道:“大人,这是都水清吏司五十一条人命换来的东西!现在!我将其转交给您!”
许奕面色一正,郑重地接过周洪喜手中的宣纸。
沉声保证道:“我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的!”
周洪喜深深地看向许奕的双眼。
足足好大一会儿功夫。
周洪喜方才挪开视线,咧嘴笑了。
只不过,那笑容竟比哭还要难看。
许奕重重叹息一声,唤来赵守,好生叮嘱一番。
这才让赵守安排衙役将周洪喜送回城内休养。
待周洪喜乘坐的马车消失在城门处后。
许奕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低头看向下方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灾民聚集地。
许久许久。
许奕方才收回目光,无声地叹息一声.
随即,目光深邃地看向躺在脚边的木盒。
经过一系列谋划过后。
京兆府现如今并不缺乏粮食。
准确的说,京兆府暂时并不缺乏粮食。
其真正缺的是水!能够灌溉之水!能够将整个关中局势盘活的水!
一年之计在于春,再有半个多月正德二十九年将会正式翻篇。新笔趣阁
到了那时,春耕还会远吗?
若是错过了正德三十年的春耕,天知道这场旱灾造成的影响何时才能彻底平息。
“呼~!”
许奕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缓缓席地而坐,自木箱中取出一沓绘制着关中河道走势的宣纸。
面色郑重地缓缓翻阅着手中的河道走势堪舆图。
......
......
远离护城河的一处大型灾民汇集地内。
李二缓缓掀开帐篷,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一眼过后,再度退回帐篷内。
且重新将那破旧的门帘锁死。
缓缓迈步行至简易卧榻之处。
呆坐许久,方才低声喃喃道:“申时了,至多再有半个时辰,那些施粥的人就该来了!”
话音落罢。
李二面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呼~!”
李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骂骂咧咧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直娘贼的!拼了!”
话音落罢。
李二猛地将那简易卧榻扯开。
自其内取出一沉甸甸的包裹。
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缓缓将那包裹打开。
随着包裹被其缓缓打开,一个又一个造型或精美或古朴的金银首饰赫然出现在其面前。
李二强忍着心中激动,缓缓拨开外表的那层金银首饰。
自最下方取出一泛着铜锈的匕首。
李二将金银首饰重新收回包裹。
随即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那布满了铜锈的匕首。
口中不由得连连低语道:“一碗粥饭,三个饼子,换这么一个大宝贝!值!真值!”
好大一会儿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