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国珍瞧见下首一位老道士双眉微锁,作若有所思之态,遂向对方问道:“不知孙老道友可有高见?”
孙老道敛回心神,答道:“刚才孙某只是在想护国公主向天下公开的那个炙蝗方子。”
黄冠子李播听了孙老道的话,浅笑道:“我听说孙公醉心医术,无意仕途,堪为一代医痴,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番李曜遍请长安周边道家名宿,这李淳风之父曾撰有《方志图》十卷,在关中颇有声望,故而也成了今天护国公主的座上宾。
孙老道似乎觉察出了李播话里的促狭之意,只淡淡地道:“孙某不如在座几位道友涉猎广博,亦没有国师那般的治国安民之才,吾精修医学小道,只不过是希望尽己所能济世活人罢了。”
“好一句‘济世活人’,至精至爱,大仁大德,属实令人佩服。”
一道清亮的女子声音自廊道传来,除了巨国珍以外,其余三名道士立时恭然起身,面向来者施礼,李曜在师姐钟静云及数名弟子的陪同下,一面朝主位迤然行去,一面好奇地打量着孙老道,但见对方身穿白袍,头戴葛巾,鹤发童颜,白须及腹,颇有仙风道骨的范儿,心中不禁暗道:“这位老人的养生本领着实了得,居然让我瞧不出年龄,看来就是那位药王孙思邈了。”
而孙思邈见到李曜,却是大吃一惊,眼前这位护国公主目泛莹光,肌肤之剔透不似凡人,以他的望诊相术来看,其气色可谓诡异至极。
李曜与几位名道一一见了礼,随即敛袍坐下,眸光轻轻扫过众人食案,莞尔一笑道:“天气燥热,还望诸位莫要太客气。”
说着,李曜接过鱼玄微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兀自剥了一粒葡萄送入嘴里。
歧平定抿了一口冷饮,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国师今日邀请吾等来此处,所为何事?”
李曜知道这位老道的政治见识颇为不凡,轻轻摇了摇罗扇,待暑意稍解,这才缓声答道:“我本志在修仙弘法,却难舍万万苍生,故此才重踏软红香土,为开创一个长治久安的盛世,一直呕心沥血辅佐圣人,自认所作的一切都对得起天下万民,可近来朝野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言论,说我大唐阴盛阳衰,有违天道,还说日蚀、连年大旱,俱是天人感应之象,唯有阴阳谐调,方可弭灾。”
巨国珍迅速咽下口中的瓜肉,冷哼道:“哪来那么多天人感应,本朝重道,明真又为我道门出身,这定是某些有心人怕明真执掌大权,碍了他们的儒家气象,故意放出来的谣言。”
孙思邈听了虽未开口,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明显对此深以为然。
李播手捋微髯,淡然一笑:“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歧平定也接口道:“国师智计百出,想必心中已有应对之策吧?”
李曜倒也不故作谦虚,颔首道:“不错,这正是我请诸位莅临寒舍小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