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平定等人相视一笑,随即不约而同地恭身向李曜齐声施礼:“国师只管吩咐,吾等定当尽心竭力而为。”
尽管李曜在明面上只是皇帝的“义女”,但他们四人之中,无论是平阳公主的老熟人歧平定,还是头一次与李曜打交道的孙思邈,其实早都已经看出来了,这护国公主根本就是老皇帝的亲生女,而且还是血缘关系最亲的女儿,若无李渊那朝野皆知的护犊情结,只怕李曜再有本事,也没有机会去建功立业,更不可能以区区公主之身,经营出今天这般偌大的权势。
当然了,他们心里也都很清楚,世俗社会可没有道家的男女平等观,自武王立周开始,华夏历朝历代便视“女子干政”为洪水猛兽,时至今日,从宗法制度到社会伦理,皆是建立在“男尊女卑”的观念基础之上。
护国公主的功绩与名望固然举世罕有其匹,然而朝野上下对她普遍存有抵触心理,甚至连护国公主的亲附者当中,认为她辅理国事非属正道之人也不在少数,只是彼此之间有了利益挂钩,不会明言罢了。
只不过,在修炼长生之术的道众们看来,护国公主至少于外在方面,已然是一位修得道果之人,而护国公主贵为国师,又为天下玄门魁首,对于志在崇道抑佛的歧平定等人来说,其地位的起落将极有可能给道教的发展造成决定性的影响。
所以,他们非常理解李曜的难处,也非常愿意为她分忧。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诸位了。”
李曜微笑着还了一礼,脸上漾着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显然对歧平定、孙思邈等人的表态感到特别满意,旋即便向他们一一做了交待。
其中歧平定的任务最重,他主要负责发动楼观派道众在关中诸州举行法会,为国为民驱灾祈福,而文采斐然的李播则以道家理论为基础,撰写一篇专门指出儒家“天人感应”说法与现实自相矛盾之处的文章。
至于巨国珍和孙思邈二人,只是被李曜当成了药品的促销员。
巨国珍对李曜的医学造诣深信不疑,对此倒是没说什么,但孙思邈却似乎有了意见,等李曜交待完毕,便听他开口道:“国师,孙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曜点了一下头,很亲切地道:“孙道友但说无妨。”
孙思邈道:“虽说护粮保民天经地义,但这飞蝗生于秽土,肮脏不堪,且肉厚汁浓,不易于晾干清洁,做成药材,恐患者食之,旧疾未除,又添新疾,如若直接烤作荤粮,却又难以长久保存,故以某之见,不如挖沟掘坎,将飞蝗驱入土中掩埋,让其自生自灭。”
身为一代名医,孙思邈将医学视为至精至微之道,他没有亲自验证李曜的药品药效,是不敢轻易担当此等角色的。
更何况,他本人一直反对用活物入药,认为“杀生求生,去生更远”,行医治病应有好生之德,他也看过护国公主的医书著作,不否认对方的医术水平,只是觉得大肆捕杀生灵,实在有伤天和。
李曜听了微微一愣,突然想起这位孙神医是个连鸡蛋不吃的素食主义者,平时用到牛虻、水蛭等虫类药材,也只买炮制好的死物,还说什么遇到紧急情况,才会“不得已隐忍而用之”。
而孙思邈提出的建议,更加体现了他在事物认知上的局限性,这个年代可没有后世昆虫学的概念,古人们发现蝗虫在土壤里产卵,便认为蝗虫能够在地面下生活,事实上造成这种假象的原因,便是蝗虫的钻土能力,如果不对其进行水淹火烧,多数又会从地里爬出来。
言念及此,李曜浅笑道:“我既然敢用蝗虫为药,自是做足了验证,若无万全准备,我也不会将其公之于众,况且‘沟坎法’汉已有之,无论埋土深浅,蝗虫总能破土而出,再次为祸庄稼,故因其效果甚微,晋代便几近淘汰,如今粮食严重欠收,每多损一亩谷物,则可能会多害一人,百姓与蝗虫,孰轻孰重,想来孙道友不会分不清吧?”
巨国珍也对孙思邈的观点不以为然,忙接口道:“孙道友的仁德令人折服,若孙道友不忍杀生,可无需参与制药,只管行医用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