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柳如是也不好再行沉默,她自有识见,眼见李天涯如此,知道金陵乌衣巷谢家非等闲可比。她也原非莽撞之人,含糊道:“我萍踪不定,到时候再作计较吧,当以子楚兄马首是瞻。”言下之意是以李天涯为主,看他意思。
谢玄衣闻言,饶有深意地看了李天涯一眼,呵呵一笑,也不再多说,回头对何学海及贾敏道:“本侯此次过来只是适逢其会,你们不用顾及于我,尽管把事情办理妥当就是了。”
说完,他自顾带着两个侍女在听河居到处行走观赏。
何学海与贾敏等人似乎熟知谢玄衣为人,也不以为意。
何学海道:“我们此次过来,有要事与子楚说……”
跟着,他把李天涯叫到偏厅,说明来意。李天涯听了,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他们一行过来,是旧事重提,贾府邀请谢玄衣与何学海作媒,李天涯与贾盈儿订婚。
李天涯大窘,怎么这当口又说这事?不由转头望去,发觉贾盈儿在正厅那边,眼睛一瞬不移盯着这边看。发现李天涯望来,她突然满脸通红。看来,她是知情的。她也真肆无忌惮,一般姑娘碰到这种情况,羞涩都来不及,她倒好,还巴巴的跟着过来,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李天涯吶呐道:“老师,学生上次已经表明心意,须等乡试之后,方考虑此事……”
他还没说完,何学海摆手道:“无妨,你的志向为师知晓,此次仅是订婿,至于婿事,可等至秋闺之后。你家无长辈,此事一切为师可为你作主。”他又顿了顿道:“还有你与贾世侄之间的些许误会,我已经表明贾侯,也休要过虑。”言下之意,李天涯与贾俊的过节,也会帮他们调停好。
原来那天贾俊被打晕,醒过来后,怕被父亲责骂,不敢声张,又勒令家仆不准泄露,只说自己喝醉酒不小心撞到墙砖。他倒是没想到是李天涯打他,此事因陈圆圆而起,他只怀疑是宋佳所为,心中暗恨,也不声张,只暗地里命人查访陈圆圆及宋佳行踪。
贾正善信将疑,骂了他一顿,禁闭几天,毕竟有贾夫人从旁庇护,也就不了了之。
何学海既视李天涯为心腹门生,自然一心为其打点前程。在他看来,李天涯才华出众,不足之处是出身寒门,如与贾府联婚,得贾府助力,堪称是最完美的组合。
至于李天涯与苏蓉两情相悦,别说他不知情,就算知晓,也会直接无视,纳过来作妾、或买梳拢回府中就是了。这时代,名士风流,虽然不真是三妻六妾,此时有地位的权贵讲究及时行乐,纳几房妾姬者比比皆是,像苏蓉这种出身秦淮旧院的青楼女子,虽是绝色花魁,又怎么能与堂堂的侯府千金相比?
史上记载,时年22岁的柳如是嫁与58岁的钱谦益当妾。两人的关系在被公布之后受到非议。钱谦益全然不顾,不久后就以明媒正娶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八抬大轿把柳如是娶到了家中。
现金陵的文坛泰斗董其昌,已届八十岁,也是妻妾成群。董其昌还精通房中术,他居松江府华亭县时,经常在府中禅房与一些僧道方士探究此术,广纳绝色姬妾以为鼎炉,据说因此精力异于常人。
就何学海自家,除了正室,也有两房姨太及一个年轻貌美的通房丫鬟。
他哪知李天涯的心态,还以为是李天涯年轻面嫩,不好意思。
其实就苏蓉本人也曾对李天涯表露过,只求李天涯心里有她,便于愿足矣,这就是这时代的行为标准,只是来自后世的李天涯还不太适应罢了。
事已至此,现在拒绝是不行的,且不说贾府颜面摆在那里,得罪不起,除非他想与贾府为敌。何况何学海一番苦心,确实是为他费心筹划,也令他不忍推拒。现在旁边贾盈儿就在旁虎视眈眈。如果他断然拒绝,怕那雌老虎不立时暴走杀人?
李天涯寻思道,这事好在不是现在马上完婚,为今之计,能拖则拖,先拖延一段时间,等以后再说吧,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于是李天涯道:“学生全凭老师作主。”
何学海点点头道:“这便是了,你只须专心学业,以备明年秋闺,贾府那边其他一应事例,自有为师为你打点结纳,你休要分心。”
有老师就是好啊!难怪明朝很多读书人第一步都想要拜座主(老师),李天涯心里莫名有点感动。
至此这事算是完妥。何学海于是叫来贾敏,吩咐了一番。贾敏颇为欣喜,和李天涯拉手寒喧几句,这时贾盈儿才开始有点羞色,低头不敢看李天涯。
何学海又叮嘱了李天涯一番,与谢玄衣等致意后,先坐轿走了。
这时间谢玄衣慢慢踱过来,望着李天涯笑道:“恭喜李兄,如此一来,我们也是亲戚了,往后,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李天涯脸微红道:“好说,好说。”
谢玄衣又玩味的望了柳如是一眼,“改日邀俩位一晤,幸勿推却。”
这时谢玄衣两个白衣侍女牵马过来,李天涯眼睛扫过两个白衣女子,突然有种熟悉感觉,定眼再看时,那稍高女子似有所觉,眼眸闪动扫了他一眼,狡黠地笑了笑。
谢玄衣哈哈一笑,答答马蹄声中,三人翻身上马,已自去了……
这女子是谁呢?站在听河居大门口,李天涯若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