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把总便带着一名一声麻布白衣,头上带着斗篷,脸上同样被面巾遮盖着的男子过来。
“大人,人带来了。”
把总转头看向身侧之人说道:“还不把面巾拿下来,这位是我家总兵大人。”
谁知那人却摇了摇头道:“不能摘!”
“大胆!你......”
“郭大胆!算了,你先退下,待会儿周喜儿会带俘虏进来,你去接引一下,不要让城外的士兵进城。”
郭大胆就是那名把总的外号,本命郭盛,外号大胆。
贾瑛打断了郭大胆的呵斥,吩咐道。
等到郭大胆离去后,贾瑛方才看向眼前之人问道:“老人家,你是山阴人?”
刚刚男子开口,从声音中,贾瑛能听出来,对方是为长者。
男子摇了摇头,只说道:“老朽原本是保定人士,游历至此,并非山阴本地人。方才不知是大人的天兵驾临,还以为是匈奴人又来了,这才带着城中乡亲躲藏了起来,请大人恕罪。”
说着便要屈膝下拜。
“不必如此!说正事要紧。”贾瑛挥手打断了对方的动作。
老者也不矫情,看向贾瑛长叹一声,劝道:“大人还是赶快带着大军离开此处的好,城中的状况您也看到了,这里有瘟疫。”
“是天花吧。”贾瑛开口说道。
“大人都知道了?”老者声音之中有些诧异。
“刚才看了火场那边的几句尸体,浑身起满红疹,发脓长疮,离心分布......”
“大人触碰了尸体?”老者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道。
贾瑛摇了摇头:“没有,是用长枪挑开的。”
老者点了点头,不解道:“既然大人知道是天花,何故还要在此停留?”
“我的士兵,喝了城外河中的水。何况,瘟疫这种灾病,只要踏进来了,就再也走不出去了,除非......战胜它!”贾瑛无奈道。
老者闻言,眼神之中同样浮起一丝无奈,说道:“没想到大人却是一位懂医理的,唉,老汉行医多年,这是第二次遇到这么大规模的天花瘟疫了,城中活下来的百姓,在不到一个月里,就死了大半,尸体都已经烧了好几茬了。”
“老人家是大夫?那有解决之策?”
贾瑛欣喜问道。
老人缓缓说道:“办法倒是有,可老汉精力有限,无法一下子救治那么多人,大多数的还是死掉了,一些出过天花的,老汉已经让他们出城逃命去了,剩下的这些......唉。”
“老人家可是用的人痘之法?”贾瑛追问道。
“大人也知道人痘之法?”这下倒是轮到老者好奇了。
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人痘之法,只对于未感染者有用,可用来防治,却治愈不了那些已经感染的患者。老汉到这里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感染了天花,人痘法是没有用的。”
“那老人家是用什么办法给这些人治疗的?”贾瑛问道。
“染疫者,大致可分坐三类,第一类是最初感染期,症状尚不明显,可服用桑菊饮加碱;次一类出疹的则服用升麻葛根烫加碱;最后一类,已经出现脓包的,倒是可以服用沙参冬麦烫加碱,可老汉手里却没有这一位药。唉,也只能听之任之了。”老人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失落与自责。
医者仁心,这句话对于那些庸医来说自然是一句天大的谎言,可对于真正医术高超的名家来说,“仁”是他们一生恪守的准则。
没有一个救人的“仁”心,就没有对医理不断探索的求知欲望,正是因为想要救治的每一位患者都能活下去的执着,才促使他们不断的成长进步,让自己的医术最终更上一层。
所以说,医者仁心,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名义大家和医者仁心,也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医者的仁心,不是你要施手去就多少人命,一个大夫即便技艺再是精湛,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最关键的是,手中救治过得患者,有几人能够活下来。
贾瑛很庆幸,在山阴遇到的不仅是天花,还有一位真正的名义。
桑菊饮加碱,升麻葛根汤加碱,沙参冬麦汤加碱,这三种药方,贾瑛之前在医书中也是见到过得,都是祛毒清火的良药。
尤其是升麻葛根汤,芍药甘草合成方,麻疹初起出不透,解肌透疹此方良。
其他两剂方子,倒不像升麻葛根汤这种对于疹类病毒效用好,可也是疏风清热,宣肺止咳的良方。
“那老人家手中可有从患愈者身上脱落下来的浓痂?我麾下士兵急需这些。”
贾瑛准备来一场全军接种疫苗,这种事情必须要快,不然那一但等到军中出现发热出疹的,那就完了。
“有,不知大人带了多少兵马?老汉倒是积攒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够不够,另外还有一批受种过得乡亲,他们也能提供一些,不过他们不再此处,而且还要等上几天。”老人说道。
“有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可以慢慢培育,老人家,县城里有牛吗?”贾瑛欣喜问道。
“牛?”老人有些不解。
“不错,如果用人体培育毒痘的话,就必须有人自愿感染,代价太大了,而且即便是人痘,致死率也很高。”
“但牛和人可不一样,大人确定牛痘对天花有用?”老人有些好奇。
贾瑛神色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一定有用!”
“大人见过?”老人再次追问。
“见过!”贾瑛点头承认道。
“在哪里?是哪一位医家圣手相出来的办法?”
不知老人是为了求证,还是因为对未知医理的渴望,不停的追问着。
贾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如果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的话,牛痘想要推行下去,首先就会受到老人的阻拦。
沉默了片刻之后,贾瑛才说道:“泰西!泰西人已经接种过了牛痘,治愈率要比人痘高两成不止。”
“大人可某要哄骗老汉!”老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贾瑛。
贾瑛正色道:“我更在意的是,我那些袍泽弟兄的性命!”
老人盯着贾瑛看了许久,方才说道:“城里的牛多数都被匈奴人抢走了,城外的山上,倒是还有藏了两头,原本是留给这些乡亲做食物的。如果牛痘真的管用的话,这两头是远远不够的。”
贾瑛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牛,他需要大量的牛来救他的士兵的性命!
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多牛?
贾瑛最终将目光看向了已经被带进城中的匈奴人。
“郭大胆!”
“有!”
郭盛闻言快步跑了过来,贾瑛转头看向老人道:“老人家,劳烦您为我城中的士兵接种人痘,这些士兵都是饮用过城外的河水的,能不能挺得过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
“郭大胆,告诉你的士兵,这位......”
贾瑛说道一半,才发现自己尚不知道老人的姓名。
“老汉常又可。”老人适时说道。
“告诉你的士兵,这位常大夫的话,就是本官的将领,有敢不从者,斩!”
“末将领命!”
“有劳常大夫了。”贾瑛向着老人躬身行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大人若是要培育牛痘,我这边命人带大人去将山中的两头黄牛牵回来。”
说着,常又可向着身后一人招了招手。
人群中走出一人,却被士卒拦了下来。
郭盛急忙呼喝道:“放行!”
待到那人近前,常又可才向贾瑛说道:“大人,这是老汉的孙女儿,一直跟随老汉游历行医,她已经出过疹了,大人有什么事情,可放心交代她去做。”
“民女常榛苓,见过大人。”女子福身一礼道。
常榛苓同样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贾瑛看不到她的容貌,不过名字倒是好名字。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有劳姑娘了。”贾瑛轻轻回了一句。
随后贾瑛便让喜儿跟随常榛苓去牵回山里的两头牛,自己则是带着郭大胆走向了一群匈奴俘虏。
贾瑛从城中的百姓手里找来了一些患者穿过的衣物,强令这些匈奴士兵,一人穿上一件。
“把他们两个带出来!”
贾瑛指了指人群中的两人。
这两人正是巴特尔、术勿都主仆。
贾瑛没有斩杀术勿都,而是用一个匈奴人代替了他,斩首在了塔速尔面前,这两人留着或许有用,更何况,俘虏一个匈奴左谷蠡王,意义非凡啊!
等到这些俘虏全都换好了衣衫,贾瑛又命人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将他们串葫芦一样绑了起来,回头向郭盛说道:“都说你叫郭大胆,本官倒是想看看你的胆子到底有多大,敢不敢虽本官去匈奴大营走上一趟,会一会阿古金?”
“大人,不可啊!”
郭盛闻言,急忙出声反对道:“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卑职去做,别说阿古金的大营,就是去巴图温都苏的王帐卑职都不带皱一个眉头的。”
“好汉子!”
贾瑛拍着郭盛的肩膀赞道。
“不过此行,本官必须亲自前去,放心,本官还没傻到自送敌手的地步。”
说着,便带着郭盛和一群俘虏出了城门。
天花疫病是他们的大敌,可四周围拢过来的匈奴人同样是燃眉之敌,想要有时间专心应对疫病,就必须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贾瑛思虑了良久,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
阿古金利用兵力优势想要合围他们。
哼哼!
嘚瑟久了,今天就让你常常生化武器的威力,就不信他阿古金会不害怕!
要知道,天花曾经是农耕文明区域的专属,与天花斗争上千年的农耕民族,对于这类疫病,身体里还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可游牧民族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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