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凌云巾里的铁证(1 / 2)

钱谦益暂且不理会左光先,他注意力回到被押进来的三人身上。

这三人神态表情各异。

吴昌时一脸傲色,眼中甚至有些凌厉之气。

似乎对自己被拘押到此,很不以为然,也丝毫没有主动认罪的打算。

至于孙承荫则哭丧着脸,眸子里充满怯意,两条腿都在打颤, 要不是他旁边有两个士兵押着,似乎已经站不住,随时会跪下来。

这和他怀宁候的显贵身份,大不相称。

他一向养尊处优,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经历这样的情形, 也难免魂落胆丧, 显出脓包相来。

孙承荫也知道武官勋贵,名义地位上显赫,但一旦犯了过错,在文官面前就和待宰割的羔羊无异。

侯爵身份帮不了多少忙。

更不必说他此前就已经因为罪错,受到训诫了

最奇特的是陈洪范,他非但没有显出任何害怕或愤怒的表情,反而平静坦然,甚至嘴角还隐约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钱谦益见陈洪范如此神态,倒也是颇为意外。

心想这陈洪范倒是一个人物,居然被押来受审都能镇定自若,不论人品才能,这份处变不惊的修养,倒真是常人所不可及。就是文人士大夫里,也很少能有这等表现的。

陛下把这陈洪范当成要特别关照的恶人,莫非真是有几分道理?

这三人按身份,一个是生员, 另两个算得上有一定地位的武官。

罪状未完全落实之前,也不能让他们下跪。

最核心的人物自然就是吴昌时。

只要他能招供, 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不过钱谦益也知道, 要这吴昌时招供只怕并不容易。

事实也果然如此。

审问一开始,吴昌时就把所有对他的指控,推得一干二净。

无论问什么,他都是来一个抵死不认。

就连他和吴瑛的私通,他也彻底否认,说是吴瑛一家搬到松江之后,他就再没见过。

吴瑛所说种种都是血口喷人。

吴瑛气不过之下,说出这吴昌时大腿背侧有个胎记。

说若是吴昌时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她如何能知?

钱谦益让人验看之后,属实。

原本以为这吴昌时这回没有办法抵赖。

谁料吴昌时狡辩说焉知吴瑛没有收买女使,从他妻子那里打听来。

虽然他这话,很不合情理,但总之他就是不认账,倒也不易下定论。

至于吴昌时密谋策划行刺案,彭雯出来和吴昌时对质。

吴昌时也矢口否认,怒斥彭雯所说都是胡编乱造。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办法。

陆彦章脸现讥诮之色,说道:

“钱牧斋,你方才说我是屈打成招?如今你是不是也要动刑了,才能问出些结果?不知道那时候可算作屈打成招?”

左光先也乘机说道:

“吴竹亭分明无辜,钱牧斋,你搜罗出这些人来,硬要诬陷竹亭先生,究竟是何居心?”

钱谦益冷哼了一声。他心知对吴昌时这种人,即便动刑,也未必肯招。

急不得。

既然正面强攻不行,还是从另外两个人下手。

这三人里,这孙承荫最为软弱。

果不其然。孙承荫还没等钱谦益怎么发问。就主动把自己所知的都交代了。

他连声大嚷刺杀案和他无关,是陈洪范托他往外带人。说是一个家丁的父母在城外乡间得了急病,必须出城去看,托他带出去。

他答应了,仅此而已。

钱谦益看他神情,知道他说的半真半假。全是假的,不至于。但不过若说就是单纯帮忙,也不可能。

追问之下,这孙承荫只得承认是收了一百多两银子。他也疑心这人或是陈洪范手下做了什么不法之事,才托他用隐匿手段带出去。但也没往深处想,先赚这银子再说。

孙承荫哭丧着脸说道,自己因为受惩,年俸被革,手头正有些紧,见有银子,便就答应了。

随即赌咒发誓,他真的没想到是和刺杀案有关,以他对陈洪范的了解,觉得或许只是涉及财物方面的不法之事。

就这样焦点又转到了陈洪范身上。

钱谦益看陈洪范神情,做好了要打一场苦战的准备。看陈洪范这种不慌不忙的神情,对付他只怕未必比对付吴昌时容易。

但让钱谦益大出意料的是,一见钱谦益把视线投向他,陈洪范就主动说道,是吴昌时联系他,要他把这刺客送出城去的。

还宣称吴昌时过去就经常和他联系,送他金钱美女,要自己为他办事。

吴昌时见陈洪范如此轻易就把他供出来,大为惊愕。

一脸怒意,眸子里几乎要喷火一般瞪着陈洪范。

陈洪范回瞪了他了一眼,说道:

“你看我作甚?真以为我和你狼狈为奸么?我陈洪范素来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早就看出你心怀不轨,乃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奸诈小人。所以假意与你结交,为的就是打探你这贼子的龌龊勾当,好将你治罪。可笑你有眼无珠,把我陈洪范当什么人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钱谦益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押解进来时,这陈洪范一脸有恃无恐,坦然无惧的模样。

原来这家伙早就做好了彻底出卖吴昌时的打算。

摇身一变,就能从吴昌时的同谋,转成一腔赤胆,为国除奸,与奸人虚与委蛇以套取真情,智勇双全的忠臣了。

这一着真是高。

也不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还是阎应元到南京之后,启发他这么做的。

吴昌时气得睚眦欲裂,目带血丝,咬牙切齿对陈洪范说道:

“你血口喷人!”

他一转头,对众人说道:

“这不过是陈洪范胡编乱造之辞,空口无凭,毫无实证。如果以此为证,诬陷昌时,实在不服。”

陈洪范得意笑道:

“吴昌时,你打的算盘,以为我不清楚么?不错,你和我来往相当机密,甚至传递的纸条都是用字帖上剪下来的字粘贴而成。你在城西的秘密宅子养着美女,用来贿赂招待各路达官。你以为这样,别人就抓不到把柄了?”

“你把陈某当什么人了?陈某见你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见你满嘴仁义道德,却用财色贿赂,就知你是伪君子假清流。”

“你要我想办法掩护这倭人刺客出城,无非是想万一这刺客被抓,你全推在我身上,让我做替死鬼,你抵死不认就行了。”

吴昌时冷笑道:

“我本来就和这刺客无关,连面都从未见过,任凭你如何栽赃,也只是枉费心机。”

陈洪范道:

“不错,你确实未曾和这刺客见过,不过这刺客到南京后,行刺之前,让他藏在那秘宅,还用美女招待过他,是也不是?”

吴昌时脸色铁青:

“这只怕是你陈洪范自己做的勾当吧,却如何栽赃到我的头上?”

陈洪范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