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后湖大火(1 / 2)

钱谦益,《东林点将录》中被列名为天巧星浪子左谕德。

如今皇帝居然让钱谦益来南直隶做巡抚。

钱谦益从十五岁时就随其父拜访过东林党创始人顾宪成,侍候于讲席之间,接受过顾宪成的耳提面命。

中进士时,其座师叶向高、曹于汴也都是东林榜中人

东林前代大佬去世后,除开刘宗周之类的清流领袖,东林论资历,论才略抱负,便当以钱谦益为尊。

甚至钱谦益中进士之前,便已被人视为东林党魁

“先生未第时,已骎骎为东林党魁”

钱谦益也承认自己的党魁身份:“平生自分为人役,流俗相尊做党魁。”

又曾自诩天启以来,“吴楚间权奇雄骏之士”与他互相慕悦,往来交游。

可见钱谦益在东林中的党魁地位,并非单纯是年龄和官位决定。

论年龄官位,他的座师曹于汴还在他之上。

更主要还是钱谦益在东林派系的文官里,包括年轻后学的心目中,是被公认的有更强的政治抱负,有军事经济才能,有很强交游笼络人心的能力。

能担得起党魁领袖之职。

天下各方才能之士,他都有意识的联络交往。

振臂一呼,虽未必应者云集,但也是有很大影响力。

在顾梦麟、杨廷枢、吴昌时等人看来,如果能策动钱谦益与他们配合,正是可以掀起一次大风浪的良机。

他们来见钱谦益,正是希望他不负东林党魁之名,乘着此次巡抚江南之行,做出一番大事,逼得皇帝不得不改弦易辙。

众人行礼之后。

吴昌时看一眼钱谦益身边的汪汝淳和王世德,连连递眼色给钱谦益,示意他让身边人先离开,他们有要事相商。

钱谦益佯作不解,笑呵呵请众人喝茶。

吴昌时眼中未免也有些着急冒火。

杨廷枢忍不住了,慨然道:“我等商议之事,都是堂堂正正,为国家除弊矫偏,并无不可示人之事,也不必遮遮掩掩。”

吴昌时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杨廷枢,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对杨廷枢的幼稚表示无奈。

钱谦益饶有兴趣道:

“余还以为众位顾念交情,特来探望,原来是有事相商,列位尽管说来。”

杨廷枢问道:

“牧斋公以为当今陛下施行之政为何如?”

钱谦益拱手向上道:

“今上为圣天子,一即位便能不动声色诛除奸党巨凶,如今施政,自然也是英明。”

杨廷枢听见钱谦益这么回答,有些着急了。

愤然道:

“牧斋公,你莫非真做了媚上之人?当年神庙征收矿税,东林诸公奋袂而起,抵制二十余年,今上征税规模远超矿税,正当我辈奋起,阻止此等祸国乱政之时。

“先贤凋零,如今天下,能执东林之牛耳者,非牧斋公莫属。牧斋公既出任南直巡抚,便当将横征暴敛之弊,考察清楚,回去劝谏皇上,早早停止。”

顾梦麟附和道:“复庵说得不错,牧斋公不要辜负了众人期望。”

钱谦益微笑摇头:

“陛下主意早定,非劝谏所能动摇。各位想必也听说那大朝会之事,如蕺山先生,石斋先生都劝谏不动,反因此被流放……。”

钱谦益还没说完,年近十九岁的黄宗羲就大声道:

“牧斋公若是这等畏缩之人,和那媚上取利的阉党还有什么差别?”

他这质问可谓相当无礼,论辈分钱谦益算是他的父执辈。

论情分,黄宗羲还曾请求钱谦益为其父黄尊素写墓志铭。

莫说晚辈对长辈不能如此质问。

就是同辈之间,这样打断别人的话,大声呵斥,也是容易引起冲突。

当场吵骂打起来都有可能。

不过这黄宗羲年纪虽轻,却向来以脾气暴躁刚烈,眼里容不下沙子闻名。

他在去年五月,东林党人获得平反,刑部审讯阉党之时,曾经当堂用利锥刺伤许显纯,血溅当场,众人骇目。

为此名声大噪。

是以年纪虽轻,但风头之劲,隐然已盖过同辈人物,便是年长一辈,见了他,也要敬惮他三分。

钱谦益自然也知道黄宗羲的脾气,他涵养甚好,心中虽有几分恼怒,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露笑容道:

“一年不见,太冲风采还胜于当日京师相见之时,真是少年英杰,白安先生后继有人,也当含笑九泉了。”

黄宗羲对钱谦益的说这客套话,却不太买账,他性烈如火,性情偏激,仍旧瞪着钱谦益道:

“牧斋公,我等士子就等你一句话,你是做媚上之鹰犬,还是为百姓,为苍生立命?”

钱谦益无奈叹息道:

“太冲,你这性子……”。

他顿了一段,见黄宗羲又要瞠目发难,连忙道:

“你莫急,听我说来。今上所施之政,原本就是为拯救天下苍生所设。虽是有些峻急,但也并非就是长久如此。只是眼前要扑灭建虏凶焰不得不然。

“你等为百姓请命,要轻赋薄敛,自然是好意。何不忍耐三年,等建虏一灭,那时候吾自然与诸贤一起请今上尽废苛政,百姓熙乐,岂不美哉?”

六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显怒色,似乎对钱谦益都极为失望。

四五人几乎同时张嘴要驳斥钱谦益。

最后还是让吴应箕来说,吴应箕愤然道:

“牧斋公,你这言岂非大谬。若是当今陛下之政果然能灭建虏,我等何必反对。却不知此等苛政,饮鸩止渴,只怕灭虏不成反自灭。神庙矿税尚且让天下鼎沸。若是如当今天子这等搜山刮海的暴敛推行开来,各处皆叛,连我江南也无宁宇,尚能指望灭虏乎?”

钱谦益皱眉道:

“听你们这么说,这江南诸地的课税司,宣化司都尚没有建立起来?”

吴昌时笑道: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建立,朝廷命令下达之后,地方上不肖生员,倖进童生也颇有人报名加入,希图通过这新设的课税司,宣化司谋个功名前程。我等正人岂能让此辈钻营小人得逞。

“好在各地都有生员会社,社中同志联络同心,对那一般卑屈小人,路上遇见必要唾骂轻鄙一番,还有许多同志组织乡民群集于此等小人家门前训骂,甚至入屋打砸,效仿当年织工葛成之事,收效不错。

“如今江南诸地,稍微成器些的读书人,再无人敢去应课税司,宣化司的招募。也只剩下一些穷极无聊的市井棍徒去应募,只是这些棍徒不通文墨,又人品卑下,偷鸡摸狗,素来不齿于乡里之间,由他们充填的这课税司、宣化司衙门,不问可知会是什么情形。等激起更多民怒,陛下之苛政,自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直站在钱谦益身旁,保持沉默的汪汝淳,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

“这未免也太过分,北方诸地却没这等事。”

吴昌时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