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王锃不会相信,就是陆良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怕说出来之后,只会被人当做神棍,嘲笑一番。
不大一会儿,徐惟学跟在连城身后转回来了。
“连掌柜,这批货我要了,至于能折算多少,您帮忙算下,我们现在就要拉走。”徐惟学倒是对月海楼的这批丝帛比较满意,只要能将这些货物安全的运送到倭国,转手一卖,那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连城叫过来一个伙计,吩咐几句,便有人将计算好的数量报给了徐惟学。
徐惟学也不计较,点头表示同意,连城便令人将仓库中的丝帛搬了一些出来,放到了他们的板车之上。
待装运好货物,徐惟学对着连城道谢一番后,便带着叶宗满和谢和二人,推着板车准备离开。
“徐先生,还请麻烦你,如果再见到汪直先生,替我转告一声,即使成了‘五峰船主’,即便是迫不得已,举起屠刀之时,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终归是大明的子民。”陆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徐惟学不明其意,也来不及细想,头也不回道:“如果见到汪大哥,我会将你的话带到。”
望着徐惟学三人远去的背影,陆良也不知道他的这番话,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在还没有成为海贼王的汪直心底,留下烙印,以至于将来的时候,能减少一些对大明沿海之地的子民的杀戮。
回去的路上,徐惟学越是琢磨陆良的话,越是觉得胆战心惊,这个锦衣卫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知道了他和王锃曾经杀过人的事情。
再一想,似乎也不对,越想越是不明白,什么“五峰船主”,什么大明的子民,当真是莫名其妙。
出了镇子,沿着土路一直向南,又转到了一条小路上,走了一里多地,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人工码头。
只见一艘双桅海船正停靠在码头边,在海波的推动下,不时起起伏伏。
见三人回来,船上的雇佣水手便纷纷下船帮忙,将丝帛等物搬进了船舱。
王锃没在船上,而是带着方武去了镇子上,又是采买了一番,补充了一些蔬菜和淡水,在徐惟学回来没多久后,也带着雇佣来的马车,拉着货物,回到了船上。
待补给的物品,以及贩卖的货物都堆进船舱之后,王锃大手一挥,这艘双桅海船缓缓出海,绕过圭屿,驶入圭海,进而取道向东,再转舵向北,便可抵达倭国。
船舱内,听着徐惟学复述完陆良的话语,王锃也陷入沉思,不解这个少年锦衣卫话里的意思,不过这个“五峰船主”的称呼,他倒是觉得颇为好听。
二人思索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小子有些邪门,算了,咱们都离开月港了,这大海茫茫,他还能找到我们不成,即便是有什么不轨之心,难不成还能跟着咱们一起到倭国。”王锃打破沉静,不再纠结这个莫名其妙的事情。
徐惟学笑道:“大哥说的是,咱们到了倭国之后,只要有了钱,再招募一些水手,这天大地大,任由我们兄弟闯荡。”
王锃亦是笑道:“不错,熬了这么些年,可算是苦尽甘来。”
“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小子知道你的本名,会不会对伯母干出什么畜牲事情来,我听说锦衣卫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徐惟学突然担忧道。
王锃心中亦是一惊,跟徐惟学这个孤家寡人不一样,他还有一个老母亲汪氏,尚活在人世,如今正在南直隶老家歙县熊村拓林生活。
要不然他也不会化名为汪直,本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应该不会有事,他只是知道我的名姓,却不清楚我是哪里人,即便他是锦衣卫,又岂能凭借一个名字,就能轻易查到咱们老家去?”王锃宽慰徐惟学道,其实也是为了宽慰他自己。
徐惟学点点头道:“那倒也是,这小子即便是锦衣卫,又能如何,难不成凭着一个人名,就能找到咱们老家去,再说了,这大明子民千万,他不可能知道咱们是哪里的人。”
“唉,倒也是我大意了,当初竟然报了名姓。”王锃叹了口气。
徐惟学道:“这事也不怪大哥,当初咱们流落南京,靠为人引路赚取回乡的钱财,哪能想到咱们现在干的这买卖。”
王锃心中仍是没底,但是如今人在海上,又不能马上上岸赶回家乡,只好道:“希望那小子不会查到什么。”
“等跑完这趟之后,派几个人回趟家,将我娘接出来,以防万一。”王锃打定主意,准备从倭国回来后,就将老娘汪氏从家乡接出来,换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徐惟学道:“大哥放心,这事咱们回来就办。”
王锃换了个话题,问道:“惟学,你觉得叶宗满、谢和、方武这三个人,可是真的实心实意跟着咱们的?”
徐惟学仔细回忆在漳州府认识的这三个地头蛇,沉声道:“我觉得除了那个谢和,其他两个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王锃摇摇头道:“这你可是看走眼了,这三人中,顶数这叶宗满最有心机,还要多多提防。”
徐惟学诧异道:“我看叶兄弟挺好啊,处处依从大哥。”
王锃不再多言,起身拉开船舱门,来到甲板上,看见叶宗满带着方武正在检查船上的绳索等物。
招了招手,王锃示意他过来。
“汪大哥,有什么吩咐?”叶宗满一直都对这位全身上下散发着儒生气质的汪直毕恭毕敬。
王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将谢和也叫上,咱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好嘞,我这就去叫他。”叶宗满笑容满面,转身去叫谢和。
此时日落海面,满天星斗,伴随着双桅海船,一路前行。
甲板上,众人大口喝酒,畅谈着各种奇闻异事,不知不觉间,便纷纷醉倒。
除了王锃一人,因为心中放不下远在家乡的老娘,摇摇晃晃的站在船首处,听着波涛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