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策马前行,一路上十人倒有八人在议论于谦之事,无不交口称颂他的好处。次日到了汝阳县,两人寻了家馆子吃饭,顾青芷点了黄河鲤鱼、扒广肚、水晶脍等河南名菜,正吃得津津有味,忽听邻桌有人长吟道:“绢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唉,好一位铁骨铮铮的于侍郎!”
骆玉书不禁赞道:“洒脱中不失浩然正气,好诗!”扭头望去,见旁边桌上坐了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在那里自斟自饮。只见他穿一身黑布直裰,头戴白色方巾,长得虽甚清秀,却一脸穷酸潦倒之相,腮边一圈青青的胡渣,极是不修边幅。
骆玉书向那书生拱手道:“适才这诗虽措辞朴质,读来却有千钧的气魄,敢问是兄台的大作么?”那书生回礼道:“承蒙兄台错爱,我哪里作得出这样的诗文!这诗是于大人此番进京前所写,小弟读了亦爱不释手。适才想到大人为奸臣所构,胸中气苦,一时便脱口而出,不想扰了兄台雅兴。”骆玉书赞道:“果真超尘拔俗。这诗当中可有甚么故事来历?兄台若是不弃,便请相就一叙。”
那书生笑道:“那便打搅两位了。”也不谦让,到二人桌上坐了,道:“听闻于大人雅量高洁,每回进京觐见都是两手空空,连其僚属都劝他这次带些礼物送给王振,大人却两手一挥,笑道:‘我所带者,唯两袖清风耳!’更挥毫写就此诗以表心志。于大人巡抚两省十数年,本着盈满则亏之理,今番上京本计举荐有德同僚自代,不想王振果然记恨在心,指使党羽上书参了于大人一个以退为进、逼挟圣意的罪名。两位说说,这可不是天下奇冤么!”骆玉书喟然长叹道:“王振不除,我大明江山难固。”
忽听旁桌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骆将军,今年正月间皇上方才颁敕褒赞我叔父‘性资忠孝、度量宏深’,你身为边将,如此谤毁内廷重臣,岂不大大地有伤圣恩么?”
顾青芷心中暗骂:“该死,前几日刚刚会过王林,不想他并未走远,竟又在这里撞上。只是我俩已面目全非,怎会被一眼认出?莫不是被听出了声音?”回头望时,见一人身穿玉色绢袍,原本背向三人而坐,此刻缓缓转过身来,生得蜂目高鼻,三十多岁年纪,唇上两撇八字胡,眼神甚是锐利。顾青芷心下奇道:“怎地不是王林?啊,王振有两个侄子,他定是‘锦衣三鹰’中的王山。雷叔叔说这人武功高过王林,是真是假,可得同他打一架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