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芷十分得意,道:“你且说来。我若发现一句假话,便刺一剑,发现两句时,便刺两剑。到时你张老板被捅成了马蜂窝,可莫怪我无情。”张吉本诺诺连声道:“小人怎敢说谎,担保句句货真价实。那树海确是瓦剌贵人,小人同他本没甚么关系;只是也先太师每年都会准备一笔厚礼,经由小人转交给宫中司礼监王公公,树海便是负责将这笔礼金送至小人舍下的,今年已是第三年了,物事现时还在小人身上。”说着从怀中颤巍巍取出厚厚一叠银票。
骆玉书取过一看,约有三四千两,票面小戳俱是辽东的钱庄铺号,点头道:“是了。也先贿赂王振,想必是要内外勾结,倾覆我大明江山?”张吉本急道:“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大明天朝上国,威德著于四海,瓦剌乃区区方外狄夷,若是敢生异心,岂不如同蚍蜉撼树?”
骆玉书厉声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南宋的教训犹在眼前。我华夏大好河山被鞑子占据了近百年,方由太祖皇帝一举光复,我辈又岂能不慎?按你说来,那也先送钱财给王振,难道真是孝敬他的例钱不成?”张吉本赔笑道:“大侠要这么说,其实也未尝不可。两位想必知道,那瓦剌素来受我大明诰封,年年都遣使者入朝进贡,也先太师派人送这些礼物给王公公,只不过是想让公公给那些使臣们行个方便而已。”
顾青芷奇道:“上贡乃是美事,何须行贿?难道朝廷还会放着贡品不要么?”骆玉书道:“芷妹,你有所不知。瓦剌使节名为朝贡,其实是借着这个机会同我朝进行通商贸易,用他的牲口换取咱们的布匹器皿,称为回赐。这几年也先派来的使者队伍日益壮大,动辄一两千人,次数又极为频繁,往往是前者未去,后者又至,光是招待赏赐这些来使,朝廷已是十分头疼。这些人当中鱼龙混杂,沿路纵酒闹事、滋扰百姓,劣迹斑斑,实与匪贼无异。也先又恃强提价,将马匹的价钱定得高于市价数倍,更兼以次充好,明明是驽马,他却偏说是良驹,种种颠倒黑白之事,举不胜举。”顾青芷气得笑道:“好啊,上贡都能如此威风,我还是打头一次听说。”
张吉本抢着道:“可不是吗。这几趟瓦剌派来的人越来越多,马匹越来越次,要价却是水涨船高。朝中好几位大人商量,让也先再这么胡闹下去,实在太不成体统,非得好好限制他们入朝使臣数目、削减他的马价不可。”
骆玉书目光如炬,盯着他道:“因此也先便托你贿赂王振,替他朝贡队伍大开方便之门,是不是?”张吉本被他瞧得甚是心虚,低声道:“小……小人绝非替瓦剌办事,小人这么做,都是听候王公公差遣。这些蒙古鞑子的财物,还不都是从咱们这儿强抢过去的,自……自然是拿他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