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畴天不去理会顾青芷,扭头对骆玉书道:“多时未见,你功夫又精进不少。”骆玉书道:“世叔谬赞了。”他与雷畴天一别数年,适才虽只出手一剑,但几年来的苦练在这一招之中尽显无遗,后者瞧在眼里,心中暗暗喝采不已,嘴上却只轻描淡写带过一句,又接着问道:“近日北境风声鹤唳,你不在辽东守备,跑来湖广做甚?”
骆玉书略一沉吟,道:“世叔同芷妹俱是亲近之人,此事虽是军情机要,小侄但说无妨。正月间小侄在广宁卫巡视时撞见一人,乃是瓦剌太师也先之弟赛刊王手下亲信树海。树海在瓦剌颇有身分,曾数次为使入朝上贡,因此小侄记得此人,他却不认得我。那日小侄见他一身汉人装束,一人鬼鬼祟祟地混在百姓之中,不禁起了疑心,便差人禀过上司,自己一路跟着树海,看他混入我大明境内作何古怪。这树海由广宁前屯卫入了山海关,在北直隶不作停留,一路南下至山东,在济南、东昌府两地略作盘桓后又前往南直的扬州、庐州呆了几日,之后取道安庆,走水路入了湖广,此人如今便在武昌城内。”
雷畴天奇道:“这倒怪了,这人既是蒙古贵族,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咱们境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他在各处都与些甚么人见面往来,你可曾打探清楚?”
骆玉书道:“小侄略微访得一二,奇就奇在这里:这树海一不走访达官贵人,二不结交武林同道,每到得一处,便同本地富商庶户打得火热,与他会面之人,尽是些布庄、米行、当铺、赌场的老板,这些人款待树海甚是殷情,似乎同他颇为熟稔。小侄曾在济南古董大商陈廷亨处抓了一个下人询问,却是不明所以;又趁树海同庐州酒贩宋德敬宴饮之时,伏于屋顶窥探,但二人只相互说些恭维之语,亦无甚可疑之处。树海是瓦剌重臣,小侄手无真凭实据,不敢轻举妄动,免生两国争端。前日树海踏入湖广地界,小侄想若再查探不出甚么消息,总不能这么永无止境地跟下去,便想再看得两日,若他无甚异动,便到霹雳堂拜会两位世叔之后即回辽东。
“今早树海至武昌巨富张吉本府上作客,我躲在暗处窥伺,见二人在门口寒暄过后,那张吉本忽压低声音道:‘王振大人今年……’话未讲完,树海朝他摆一摆手,张吉本便即会意停口,二人携手进厅去了。小侄想皇天不负苦心人,终被我觅得些许蛛丝马迹,心下甚是欣喜,正盘算如何能找出王振串通瓦剌的罪证,却瞧见王振之侄王林带着一队锦衣卫路过张府。我寻思怎会如此凑巧在这儿遇见王林,莫不是与树海此行有关;恰好武昌卫有两名校尉是小侄在辽东的旧部,我便找他们替我盯住张府,自己暗中跟着王林一行,不意正好替芷妹解围。”说着对顾青芷微微一笑。
顾青芷道:“王林他们是来问我爹爹买雷火弹的,我出门后一路跟着这伙人,没瞧见他们往张吉本府上去。”骆玉书点头道:“瞧这情形,王林一行人马来到武昌确与树海无关。只不知锦衣卫要买雷火弹何用?”顾青芷道:“这个他却不曾明说,想来决非好事。骆大哥,瓦剌既暗地里勾结王振,为何不去拉拢那些朝中高官、守边将士,却舍近求远跑来内省结交这许多大户人家?这些奸商为富不仁,平日里靠刻剥百姓为利,真的打起仗来,又能有甚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