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华门。
只是因为今日不是常朝,所以朱祁钰下令,一应朝会礼仪都是从简来处理。
参与御前会议的,也只是四品以上在京大臣。
皇帝又特意召了朱祁锐这个两次巡视边防、熟知瓦剌内情的前来在旁听。
太阳初升,向着大殿里洒下一片金黄。
日光更是透过雕花门窗,在地上印下镂空的影子,显得斑驳一地。
和难得的好天气不符的是,大殿之中是难掩的一片寂静。
御座之下的群臣,是无一人敢率先发言。
朱祁钰高坐龙椅之上,缓缓一指书案上厚厚的一叠奏章。
“诸位卿家,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群臣心中知道,可是口中确实不敢言明。
他们只得异口同声的禀奏:“微臣,不知!”
朱祁钰斜着嘴角一笑,然后话语阴冷的说到。
“就在昨日一天之内通政司收到的奏章,都是在这里了。这加起来也不多,不过只有五十六本而已!”
“这些奏章里面,说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同瓦刺议和,尽快迎回太上皇。”
“诸位卿家可都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往日那么多的正经国家大事,也不见你们如此勤奋,没想到今日倒是来得齐全!”
朱祁钰一字一顿地说着诛心之言,群臣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妄言。
朱祁钰好整以暇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奏疏,做出假笑来。
“这一封奇文,朕当和诸位卿家共赏,大家且一起瞧瞧这台阁老臣的奏章。”
“至于这上书之人的名字嘛,朕也就不说了,大家不妨在听后猜上一猜!”
说罢,朱祁钰就清了清嗓子,然后扬声念了起来。
“兹者,瓦剌自遣使请和,欲送上皇还京,罢兵息战。欲使华夷之众免此杀戮,此转祸为福之机也。伏望皇上许其自新,俯就虏情,特赐抚纳,迎奉太上皇帝,以归则祖宗之心,可少慰矣。”
朱祁钰念完这一段后,就伸手弹了弹奏章的封面。
“如此文采,果然是出自于大家手笔!”
下面的臣子听着朱祁钰一番冷嘲热讽,一个个面都是色惨白,不敢作声。
吏部尚书王直缓步上前,手握笏板,深深向着御座一揖。
“陛下,这是臣所上的奏章。”
朱祁锐不顾老臣王直脸上青红不定,大喝一声。
“好!”
“不愧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天官,果真是敢作敢当!“
“不过,朕就想不明白了,正是这群凶残狡诈、反复无常的鞑子,去年秋天掳走了太上皇。”
“至于之后,他们又是三番四次打着太上皇旗号,前来我各地招摇撞骗,行要挟财物之恶行。”
“王老尚书,你也是五朝元老,怎么就会相信鞑子会在一夜之间改弦易辙,当起了我大明的忠心藩属来?”
王直正色回答。
“启禀陛下,自胡虏土木堡猖獗以来,太上皇蒙尘于塞外。此,为千古难有之奇耻大辱!”
“去年秋日土木堡之变,凡我大明臣民,无有不痛心疾首,恨不与瓦剌血债血偿!”
“若无陛下废寝忘食、披星戴月,举报仇雪恨之兵,立下不共戴天之誓,胡虏安能有今日幡然悔过之意?”
“太上皇帝是陛下,是我大明之主,今其北狩塞外,饱经风霜之苦,想必陛下也是痛彻心扉。”
“殷道亲亲,周道尊尊。太上皇于陛下,君也,兄也。”
“今日若不趁势遣使迎回太上皇,恐陛下他日将会有难以弥补之悔恨!”
王直一番长篇大论,只说的朱祁钰勃然大怒。
“放肆!”
天子盛怒,群臣俱都闻言色变。
王直面色一白,连忙“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臣,知罪!”
朱祁钰陡然起身,望着御座下群臣,冷笑起来。
“尔等,可是以为朕是在贪图这天子之位么?”
“当初这个大位,可不是朕想坐的,朕三番五次的推辞,可是你们还是不依不饶。”
“这龙椅,乃是你们逼我坐的!”
“只是如今,你们却还在纷纷扰扰、说个不休,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朱祁钰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的养气功夫和帝王心术,还是颇为不足。
他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句话就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群臣惊恐之余,无一不是跪倒在地,口中呼唤着“万岁”。
朱祁锐这个时候忍不住了,他重重的上前一步。唯
“天位已定,宁复有它!”
朱祁锐这是抢了原本历史上属于于谦的台词。
只是这区区八个字,在所有人耳中听来,却是犹如黄钟大吕般声声入耳。
这话,也不是没有人说过。
王直在之前上奏的时候,就冠冕堂皇地白纸黑字送到皇帝御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