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锐没有回答杨洪,而是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令郎临阵脱逃,纵然与老将军无关。但是太上皇土木一战遇险之时,老将军坐拥宣府兵马,为何不救?”
杨洪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凭空笑了笑。
“救?”
“我以为殿下能懂我,没想到殿下也和他们一样。”
朱祁锐其实已经想到杨洪为何不发兵,他只是想做一个求证而已。
“还请老将军解惑。”
杨洪苦涩一笑:“殿下以为,瓦刺人在俘虏了太上皇后,为什么不趁大胜余威,南下进攻京师?”
“那个时候,宣府、大同一线,几乎全部空虚。宣、大外围的堡垒尽数沦陷,各卫所将士都是逃的逃,散的散。”
“连居庸关的守将,都毫无斗志,一早就做好的逃跑的准备。”
“纵观那时,唯有宣府、大同两座孤城,还在苦苦支撑之中!”
“正是因为宣府、大同还在我大明手中,才能拖住瓦剌脚步,也先才不敢贸然东进。”
“那时老夫若出兵相救土木,只消稍有差池,宣府老巢便会不保。”
“宣府不存,则也居庸关不保。居庸关一破,则京师将会不存!”
朱祁锐站起身来,对着杨洪拱手。
“本王今日方知,老令公却是为我大明着想!”
杨洪的憋屈,还没有吐完。
“臣观殿下,也是重大局之人。请殿下想一想,若是我宣府出兵,瓦剌会如何?”
“你若是那瓦剌太师也先,又会如何对待我宣府援军?”
朱祁锐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开始斟酌了起来。
过了良久,朱祁锐才缓缓开口。
“本王若是也先,当在击败土木堡的大军后,收拢瓦剌将士,布置于宣府援军前来的必经之处上。”
“等到宣府援军听闻大军之败后人心惶惶,以及急于营救天子车间之时,一战而灭敌。”
杨洪颇感欣慰,他点了点头。
“殿下之言,正解!”
“此乃兵家所说的,围城打援之策。”
“正是如此,老夫才不顾被天下人唾弃,选择了固守宣府,而不出兵救援。”
“老夫也不知失了宣府之后,京师一战的几率究竟有多少?”
“老夫只是知道,要是我大明失去宣府后,京师沦陷的可能只有一分,我的兵便决不能动!”
杨洪说得斩钉截铁。
朱祁锐听罢,只缓缓抬头问到。
“所以,老令公连皇帝都不管不顾了么?”
杨洪脸色阴沉。
“救,能救得下吗?”
“天子身边三十万大军都败了,何况是我宣府缺兵少将,还是和瓦剌骑兵野战?”
“我杨洪也是知兵之人,能救自然会救,不能救也不会做那添油加醋、飞蛾扑火之事!”
杨洪又哈哈大笑起来。
“于尚书都知道,社稷为重、君为轻,我杨洪难道又不知道吗?”
“相比天子一人安危,我更知江山社稷之重!”
“此事,纵然天下人都误会老夫贪生怕死,老夫也是问心无愧!”
这一刻,杨洪赢得了朱祁锐的尊重。
在朱祁锐眼前的杨洪,老而弥坚,傲气逼人。
杨洪的话,朱祁锐无法反驳,也是不能反驳。
杨洪见朱祁锐沉默,便又问到:“以殿下之见,我朝北部边防,何处最重?”
朱祁锐决绝的开口:“大明北方边城,首推宣府、大同,两城构筑起了宣、大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