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自然是不想的,但是人总归是会改变。
夫君如今与人亲善,妾身等如沐春风,想来夫君麾下的文武属臣亦然如此,谁又愿意和主上保持距离而事事处处都需要揣摩猜测主上心思呢?这样也很累的。
但是······古往今来的帝王,没有夫君这个样子的······”
杜英登时反应过来,这样的问题,恐怕不只是存在于新安公主的心中,麾下众人谁没有这样的隐忧?
只不过他们说不出口罢了。
这隐忧解释起来也很简单,现在杜英和大家没大没小的,若是以后杜英登基了,大家应该如何把持好这个尺度?
万一到时候的杜英没有了这般兴趣爱好,自视甚高,又或者杜英只允许自己单方面的这样去亲近臣子而不期望臣子无视自己的至高无上,那么说不定就是“目无君上、触犯天颜”这样的罪名扣下来。
这是要杀头的!
杜英无奈的笑了笑:
“关中新政是独一无二的关中新政,都督府亦然是独一无二的都督府,每个人都与众不同,那么杜某又为什么要和以前的某些帝王相同呢?
既然一切都突出一个新字,那么余也会开一些事之先河。新朝总要有新气象嘛!”
“新朝可不长久。”新安公主嘟囔一声。
王莽的新朝,可都不被史学家们认可的,是正儿八经的伪朝。
杜英瞪了她一眼。
玩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不过新安公主也等于是在借此提醒杜英,王莽建立新朝的时候,呼啦啦推行了诸多政策,最终倒施逆行,为天下围攻。
如今杜英也在大刀阔斧的改革旧制,王莽的新朝也的确算前车之鉴。
“夫君不会变成你们担心的那个样子。”此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枕在杜英的膝上睡过去的郗道茂,“你们说话声这般大,着实是扰人清梦。”
说着,她坐了起来,靠在杜英的肩头,感受到杜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落在,顺着半散开的衣襟投射进来,郗道茂无奈的笑道:
“这哪有几分帝王模样?简直是一匹垂涎羊羔的饿狼。”
“夫人是羊羔?”杜英问,“余看这个说法不妥,应当是榨人的女妖。”
郗道茂本就脸皮薄,挑衅两句也就算了,哪能和杜英斗个旗鼓相当,当即坐直了,整理衣衫,同时解释方才自己所言:
“夫君之志向,在天下大同,在垂拱而治,这是过往帝王就算是想也没有能够实现的。
若不是为了能够从下而上的实现这一切,而不是等到身居高位了之后再去捡拾初心,恐怕夫君早就已经一步登天了。
天下正统固然在南,可是北方又有几人还承认正统?百姓才不会在乎夫君到底是大晋的忠臣还是北方的天王呢。
他一切都在从底层开始,就是为了能够和过往的那些人不一样。”
杜英眼前一亮,万万没想到,一向少言寡语脸皮薄的郗道茂,现在竟然也能够看得这么清楚了。
果然真正投身于政务的处理,了解,不,准确说应该是全面投入于天下大事的之中,对于一个人的磨砺是不可估量的。
杜英敢保证,即使是在此时的都督府内,如郗道茂这般看得透彻的、看懂杜英之所求的,估计也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