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海浪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用力地拍打在被晒得与古铜无异的黄皮肤上,甚至将有几个猝不及防的汉子冲得一个趔趄。
然而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仍然努力地保持着队形,最先的理当最先,中间的敢于忠勇,殿后的不耻最后。
虽只是一个百人队,但那与天地大海融为一体并且乘风破浪的气势,以及那健硕的腱子肉,匀称的身材,还真有几分水师健儿的风采。
“真不愧为袁可立带出来的兵,真不愧为大明末年战力最强的正规水师。”重真默默观察,默默赞叹。
只不过,这个百人队显然已经跑了好多个来回。
每个汉子都呈现出一副快要力竭却仍不肯服输的倔强样子,有些人甚至已步履蹒跚,甚至冷不防一个趔趄,快要掉队了。
然而,哪怕是被调皮的海浪冲得摔在沙滩上,这些水师健儿也都立刻便会挣扎着爬起来,找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奔跑。
那副咬紧牙关不肯放弃的架势,就好像跑不完袁可立便不给饭吃似的。
面前那一堆又一堆泾渭分明的衣胄武器,横平竖直地犹如一群队列齐整等待检阅的士兵。
唯一的不足就是衣胄没有整齐折叠,武器也没有朝一个方向摆放,而是顺着主人最顺手的姿势。
看着这一幕幕,重真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好胜之心,又瞅见袁可立捻着花白的胡须得意地朝着自己笑。
阿福更是聒噪地吹嘘着:“小将军,你们关宁军确实骁勇善战,但是我登莱军也不赖吧?尤其是水师,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瞅瞅,您看看,就这样的百人队,在我登莱水师三五十支百人队中,还不是最强的呢。
实话告诉您吧,在这漫长的海岸线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诸多沙滩,每个沙滩中都分配有一支或者数支不等的百人队,在这风浪之中,或自主训练,或对抗厮杀。如此无惧风浪的气势,与贵军的觉华水师相比,又如何?”
黄重真听着挺不耐烦的,于是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几个简简单单的小技巧,他便将衣物方方正正地折叠了起来,大铁剑也解下轻巧地搁在衣物上,免得这套打满了补丁的珍贵麻布劲装,被大风刮了去。
这,便是重真于后世的谍战之旅中,所养成的独属于华夏军人的良好习惯。
重真认为这是一份很好的传统,不但要传承给后人,既然穿越了便还要向前人发扬。
大黄狗终于在越发剧烈的海风面前闭紧了嘴巴,抬起硕大的脑袋看了看主人怪异的行为,便将四条健壮的狗腿一分,极为干脆地趴在了主人的衣物旁边。
吴三桂等人对于这对主仆的默契,早就见怪不怪了,也都很有默契地开始脱衣解甲,并也早就因为重真有意无意间的引导,改去了邋遢随意的习惯。
毕竟军人嘛,守规矩打胜仗,可以无惧潜伏于地,甚至在泥地里打滚的肮脏,却绝对不允许在干净的地方邋遢随意。
一旦随意惯了,军人的精气神儿,也就丢得差不多了。
此时的关宁军与原本的历史之上相比,无疑已有着极大的改变。
非但士气如虹,“以辽人守辽土”,同仇敌忾,誓与建奴厮杀到底,而且精神饱满,精气整洁,思想健康,是一支极富上进心的铁军。
各大总兵与派系之间,也都因为关宁商队的利益关系,从而逐渐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无论是谁想坑谁,谁想打谁的小报告,都得仔细掂量掂量,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坑害了别人,也牵连了自己。
这虽然很容易让关宁军变成自成一体的地方军阀,但就短期来看,对于大明还是非常有利的。
毕竟,只有守稳辽东,大明这个沧桑的巨人才能腾出臃肿的臂膀来,去着手解决并且改变其他的事情,哪怕这个过程将会很慢很慢。
因此,重真一直在默默地促成关宁军中驳杂派系间的团结与平衡,这也是他于无形之中,带给关宁军的极大改变。
金福麟气恼于袁老头无意间的轻视,早就将自己脱得只剩一条经由重真改良传给金士麟,再由那位嫡亲堂哥穿给他的贴身四脚裤衩。
并且,当仁不让地站在了八人小队的最前方。
重真见了立刻嘿嘿一笑,这可是个在觉华守卫战中,跟随自己与赵率教誓死冲锋,并且幸存下来的大小伙子,当之无愧的血战余生者,生猛得一塌糊涂。
让他来做这次锋矢阵型中的锋,也是非常和事宜,就连争强好胜并且惯喜冲在最前面的吴三桂,都没有跟他抢。
转眼,八个脱得只剩下贴身裤衩的关宁少年,便优哉游哉地往沙滩上走去。
卢象观与黄宗羲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觉得袁可立和他麾下的狗腿子们的眼神,实在是有些不太友好,便也很干脆地脱去衣物跟在了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