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此话之人,可不正是崔瀚。
这句话,是崔瀚对他的乡党们由衷而发的。
崔瀚并非是独身一人从清河来到邺县,跟他一起来朝见蒲茂的还有好几个他清河的同乡名士。只是这几个名士的名声、家族的势力,比不上崔瀚、刘干等人,故是没有得到孟朗的接见,今天也没有能觐见蒲茂,他们需要再等几天,和别的一干各地之士人,再一起朝见蒲茂。
等到他们整体的朝见完毕后,蒲茂再给他们一起封官加爵。
这次奉召觐见蒲茂的北地士人,说来着实不少,并州、冀州、豫州、中州等地郡县都有当地的右姓冠族之士到来,粗略计算,不下百人之众。——仇泰、苟雄反对“分定族姓”,阴谋整治崔瀚的另一个缘故,却也正是因为很快便会有这么多的唐人士子将要得到大秦的官爵。
如前文所述,北地唐士尽管出於保全宗族之目的,所以近百年来,不乏与相继掌权北地的诸胡合作者,但是作为华夏胄裔,他们在私心中,还仍是很看重“胡风”、“华风”的,就不说与贺浑邪比了,便是相比於“华风”这块儿远胜贺浑邪政权的慕容氏,蒲秦也绝对是更胜一筹,称得上是“华风浓郁”,崔瀚故乃有那一感叹,以为终於是遇到了明主,总算可展其才!
且不提他对蒲茂的夸赞称誉,又两天后,蒲茂在接受了孟朗“暂不宜继续进攻慕容氏”的建议之基础上,与孟朗议定了南下进攻南阳的用兵计划,遂传旨下诏,召蒲洛孤进宫。
候蒲洛孤来到,蒲茂亲自给他指示,说道:“桓蒙趁我攻邺之机,思得渔翁之利,竟窃南阳!南阳地处关键,不可久为其所据,慕容炎窜逃幽州,部曲犹众,今非进兵灭之之时,孤与孟师商量已定,决定先取南阳。此项重任,就交给你去做!”
蒲洛孤恭谨应道:“诺。”
蒲茂唤他小字,说道:“阿犬,日前军报,说桓蒙因见攻洛无望,已然回去荆州,目前留在南阳的唐兵大约步骑不到四千。桓若为主将,刘洪、戴实为偏裨。桓若者,桓蒙之幼弟也,於桓蒙诸弟中,最有名气,人誉孝慎,衣食俭素,我闻他居然节俭到从来只穿旧衣的程度!善抚兵卒;刘洪者,先为流民帅,后附桓蒙,戴实者,荆州壮士也,此二人俱有勇名。
“也就是说,桓若、刘洪、戴实,俱非庸士,且荆州兵许多都是北地流民的出身,骁勇敢战,实江左之冠也,号称西府劲旅,因现下南阳虽非桓蒙亲镇,阿奴今往去攻,亦不可掉以轻心!”
蒲洛孤应道:“王兄放心,洛孤一定小心用兵,谨慎进战。”
蒲茂很是喜爱他的这个弟弟,爱宠地看着他,抚须笑道:“桓若是桓蒙的幼弟,你是孤的弟弟。阿奴,这回打南阳,就看是桓若的幼弟强,还是孤的弟弟更强!”
蒲洛孤慨然说道:“洛孤必不会给王兄丢脸!此取南阳,功若不成,洛孤就不回来见王兄!”
“好啊!你有这个心劲就好!”
交代完蒲洛孤,叮嘱过他务必要谨慎小心,不可大意,是晚,蒲茂留他在宫中用饭。
用了三天的时间,兵马、军械、粮秣、民夫等等,调集完成,蒲洛孤便於这日领兵出营。
蒲茂没有送他,仇泰、苟雄则特地於道边设宴,给他送行。
和仇泰一块儿预祝过蒲洛孤马到成功之后,苟雄说道:“弹劾崔瀚的奏章,小仇已经找人写好,该由谁人头个出来弹劾,小仇与我也已经挑好人选,崔瀚辱蔑我大秦先祖的那几篇史传,小仇亦已遣吏回咸阳去取,大约三五日内,就能送到邺县。本来打算等史传送到,最好是在大王正式下旨给崔瀚授官的时候动手,收拾崔瀚,却於此际,大王命公取南阳!……唉,看来只能容崔瀚和孟朗那老匹……,老家伙得意一阵,待公凯旋,再作计议了!”
仇泰说道:“既是大王诏令晋公攻取南阳,这是军国大事,整治崔瀚此事,也就只能稍微放后了。反正现下‘分定族姓’此政,料孟公还不会提出请求实施,那就且等晋公还师,再弹劾崔瀚,亦不为晚!……我等也正好可趁这段时间,看看还能不能寻到崔瀚的其它把柄。”
蒲洛孤点头说道:“老仇说的在理。老苟,你性子急,我打南阳的这段日子,你可别把咱们打算弹劾崔瀚的这件事给泄露出去,一旦走漏风声,可就不好办,起不到奇兵突起之效了。”
苟雄不满地心道,“老苟、老苟,整天叫我老苟!”应道,“何劳晋公嘱咐!我自是晓得轻重!”
仇泰下拜说道:“桓若不过是个质羊小儿,焉得与晋公雄才相较?晋公此取南阳,必然旗开得胜!下官与骁骑在邺城为晋公提前备下酒宴,等公班师,给公洗尘!”
苟雄怔了怔,转目仇泰,说道:“小仇,什么叫‘只养小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仇泰说道:“我说的不是‘只养小儿’,是‘质羊’,人质的质,羊马的羊。”
“‘质羊小儿’?什么意思?”
仇泰说道:“骁骑不知么?这是桓若少年时的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