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组成的顾问团队。
披甲的三个,是督府从王都宿卫军各营中选出的,都是西域人。
戎服褶袴的那个是史亮。
和尚,则是道智推荐的,龟兹(qiuci)人,叫阿难陀犀那,因为名字略长,不好记,被有些唐人简称为阿难陀。阿难陀今年四十多岁,年轻时曾经游历北天竺诸国和西域诸国,博通西域各国的语言,熟悉各国的风情、习俗。他是於十来年前到的陇州,唐话如今也很流利。
说到语言。
一者,西域诸国人的语言不同者颇有;二来,因其处四方交汇之地,东边的唐人、北边的游牧胡人、西边的天竺人等,皆与之不乏来往,故而,西域这片地方的语言环境是相当复杂的。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个必设的官职,那就是翻译,名为“译长”,少则一人,多则数人。
语言复杂,文字倒还好。
鄯善、龟兹等国的世俗间大多使用佉卢文,即吐火罗文;僧侣们读经念佛,多用天竺文。
史亮、阿难陀等人登上楼台,拜见莘迩。
他们来没有别的事,主要是汇报在敦煌县中为部队召集译者的工作成果。
莘迩帐下的部曲,或为胡骑,或为唐卒,没人懂西域话,将要深入西域作战,不可不给各营都配置一到两个翻译。否则,兵入敌国,语言不通,将校、兵卒就等同耳聋眼瞎了。
史亮禀报说道:“明公,下官等已募得西域商贾、及通西域话的唐商十四人。”
“可靠么?”
“无论唐商还是西域商,都是定居在敦煌的,其家小亲眷俱在县中。”
莘迩点了点头,吩咐张龟,说道:“长龄,把此十四人分到军中去罢!”提醒他,“先把许诺的报酬付给他们半数,安安他们的心。”
张龟应诺。
十四个翻译很快就被分配到了军中各营。——这些翻译同时还兼任乡导的作用,以防万一因为战事不利、天气变化或行军失道等原因,出现各营与中军失去联系的情况。
在敦煌县住了一晚。
次日快中午时,北宫越领兵到达。
莘迩与之会师,当晚,设宴款待北宫越及其帐下的军校。
北宫越带来了西海太守杜亚的信和礼物。
莘迩成亲的时候,杜亚就有礼物送到。那次他送的礼不贵重,但千里送礼,亦足表其情了。这次,杜亚送的礼物就比较重了,精甲五十件,粮秣百车。西海很穷的,民口也极少,这么五十件精甲、百车粮食,料来已是杜亚能够从府库中挤出来的所有了。
莘迩与杜亚的交情,早前至多算是认识;援助西海、抗击柔然时,两人并肩作战,关系得到了点加深;自莘迩入朝,地位上升以来,两人的联系渐渐变得密切。杜亚也是寓士,与寓士之望孙衍交好,通过孙衍,杜亚已是数次向莘迩示好,莘迩报之以琼瑶,对他也是十分礼重。
莘迩让北宫越的部队休息了一天,又次日,兵马出营。
敦煌县的黄色城墙慢慢向东方退去。
行军初时,沿途的地方尚非十分贫瘠,颇有民居,北望之,乃至能够遥见疏勒河岸边屯田的那一抹绿色,路边时见红柳、胡杨。行有近百里,所经已多是赤白色的盐碱地,罕有植物,最多见的是被当地人称为“白草”的半灌木,此物便是骆驼刺。
夏日炎炎,三军挥汗如雨。
出了玉门关,望之无尽的黄沙跃入眼帘。
这一年多中,莘迩已经三次带兵涉越流沙,头一次是从猪野泽打回王都,第二次是北上驰援西海郡,第三次最艰苦,即千里奔袭朔方。有了这三回的经验,对将要遇到的困难,莘迩心中有数,情绪倒是与往常无别。
他且有闲心,驻马玉门关外下,回顾来路,展望前程,对左右的羊馥、张龟等人笑道:“曩读史籍,凡至玉门,每生慨然之慨。今我亲身至此,却无异感,也是怪哉!”
羊馥笑道:“将军今击西域不服,胜券在握,如饮凉水,自是无有感慨。”
莘迩大笑,落目到道上的部队,复又顾望远近,时当下午,红日如轮,远沙如海。天空的蓝,与沙海的黄皆是无边无际,上下辉映。万余步骑的长长队伍,行於其间,给人一种壮美之觉。
莘迩由衷叹道:“我闻西域诸国喜歌舞。此等辽阔之景,壮观之美,人行其中,恍惚觉天地之大,而己身如沧海一粟,确乎非歌无以言情,非舞无以抒怀!”很想吟诵个什么,仰脸想了半晌,搜肠刮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诗词,自己又没即兴写作的才能,也就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