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是个妙人。
即便修成那般让众多修士生来向往的功果,他也依旧热爱于游荡清穹大地,并将其上足以引起他称赞的美景,化作便是俗世人亦可拜读的锦绣诗篇。
像他这般写过了世间繁华的人,大概来说,是不乐意见得后辈本不擅长与此道的修士,搜肠刮肚之下,只为了登上他这个无意间留下的小玩意。
所以来说,他便换了一种方式。
蜿蜒而清澈的河流之下,可以轻易见得的河底。
安静的爬着一个个深绿色,宛若是青蛙一般的小东西。
以及,一条条银白的锁链。
“所以来说,这个所谓的留篇登榜,并不是意味着要写下足够惊人的诗句。”
虽然秋虹心中早就有些考虑,但见到水幕上文字描述,这才是真正的了解,便同身前两个早已知道内情的女子说道:
“而是一种另类的比试对吧。”
“自然如此。”
罗衣跃跃欲试,扬了扬琼鼻,说道:“是要用法力将那些碧水蛤从河底拉上来,让它们颂唱造就出这片洞天的诗篇的。在保持诵念完全的前提下,浮出水面的碧水蛤越多,便越有可能超越过之前的来人,将自己的名字留在这榜文之上。”
“我自是要超过前人的。”
她如此解释道。
秋虹神识卷出,探入一旁河底之下,便见得平坦的的河流底部,五颜六色圆滑的彩石中点缀着只只深绿色的碧水蛤,而又从它们身下探出个条条白玉环扣的锁链。
像是蹲在一个见不着的东西上一般。
神识查看里,这小东西倒是没有寻常是见得的那般让人厌恶,反而看来竟有几分可爱的样子。
说道这,秋虹便是完全明了了。
也难怪罗衣之前一副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久困山林里的修士不都这般吗?
空有一身法力再身,却下不的山去,无从展示之处。
遇到这般景象,自是心中痒痒的。
像罗衣九道弟子日常里还有清穹之下,可以进入里面解解闷。
但那般管教甚严的宗族门人,可未必有这个功夫了。
说来道去,其实也不过都是少年心性罢了。
平时不显,但遇到这般多的同辈之人,争强好胜之心自然而然的就显现出来。
秋虹瞅到河岸边已经站立着的一道道身影,显然是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一展身手,展示自家法力修为浑厚。
而祝诗晴优雅的端坐在藤椅上,姨母笑一般看着罗衣,宛如年长之人在看着自家玩闹的后辈。
若按她的年龄来算,自然称不上奇怪。
但看其丝毫没有衰老痕迹,似乎还要比罗衣更加娇嫩几分的面目上流露此处这般表情,总会让不明所以的人看起来有些莫名。
好在罗衣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而祝诗晴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妥,收回了笑意。
目睹一切发生的秋虹,安然的靠在椅背上,坐看他们接下的争锋。
对一个心理年纪在添上几轮便大概可以比肩祝诗晴的大叔来说,这番似是小孩子一般的玩闹,已然是引不起他的兴趣。
更何况,他本就没有参与其中的意图。
自愿的事,就让爱出风头的人去出吧,他又何必呢。
“师弟,你可不要小瞧它。”
罗衣瞧出了他神色里的漫不经心,便道:“那碧水蛤身下的锁链,每条便有三百斤的重量,缠绕在深埋地下的石柱之上,唯有将其拉出足够的长度,方能让碧水蛤显露在水面之上。”
“单是一条就有些难度,更别说再分心他用,一并拉起更多的锁链了。”
“怎么样,要不要去尝试一下,称量一下自己法力几何,也全然算是检验修为了。”
她向秋虹发出邀请,目光里有那么几分比较的意味。
显然是想同自家这个方入门不久的小师弟,一较高下。
“哈哈师姐,我不过近来方才成就神识,能以之化合积攒法力,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我被人小瞧了倒是无事,怕是要连累师姐落了你的风采。”
秋虹笑出声来,婉言道:“我便在此看师姐一展身手,拔得头筹了。”
“啧,这道也是。”
罗衣有几分嫌弃的说道。
以她远超秋虹的修行岁月,所打磨而出的不俗眼力,自然是看出了他之神识尚带几分火气,虽说是难得一见的纯如,一瞧就是废了辛苦且未走捷径打磨而出。
但成就时日尚短,不能掩盖在操纵使用上的种种瑕疵,还需多加打磨,方能运转如意。
神识相合法力,两者自古以来便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一者有憾便难以施展显露出真正的本事。
而像这般,需要称量法力的考验,自是需要神识在关键之处导引调和、居中运转。
所以说,秋虹这理由,倒也合当,非是胡口开言戏弄。
两人相熟愈盛,关系近好,也能开的玩笑。
秋虹自然不会在意罗衣这般带着小小语气的话语,权当师姐与自家打趣。
笑而不语,看着前方宽阔河流边,已经站定的人影。
这名绿袍修士,在万众瞩目之下做了第一个尝试一人,上前了两步。
但显然可以看到,他面色上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他又退开了几步,自顾盘坐在地,调息理气。
按理来说,神识化身无需这般,心境平和只在一念之间的事。
不过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让他忘却这点,面临紧张之时,下意识的就使用自家最熟悉的方式来调整一番。
四周之修,也不会见怪。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站起身来,把双拳一攥,低低呵了一声,似是为自己打气。
一道烟气便自的从他卤门之中升起,经他神识驾驭之后,便往那河水下方一落,霎时间便将一条锁链尽头的圆环握住。
那烟气在其上缓缓摩动,倏忽间他嘿了一声,烟气往上一提,便听到哗啦啦一声,河底碧水蛤缓缓旋转,其身下一根青石柱子升起,尔后露出水面,宽大的蛙口轻张,叫出一声。
呱!
这叫声分明是方方睡醒之后,有气无力的那种敷衍之音。
引起四周一片轻笑,有其是那些女修,有些忍不住掩住口鼻失笑出声。
便是先前已经知晓的祝诗晴与紧紧看着的罗衣,也不免面上一松,忍俊不禁。
那修士亦是如此,许是感觉到抬起一只碧水蛤并不费力,便再度尝试起来。
只见,那烟气轻舒薄张,徐徐往外扩张,随着水下一团烟雾过出,这深陷于河底的青石被其一根根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