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站在县寺外,望着褚方渐渐远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平阳、钟水二乡大姓林立,其等各筑坞堡,藏匿户口,私铸兵器,畜养部曲,不服县命,他身为酃县之君,断然不能容忍这等强宗豪奸割据乡野。
事实上郡县“长吏”和地方大姓,矛盾可谓由来已久。
因为汉代实行“三互法”,即“异地为官”原则,郡县之官,多数都是外来者,与本地豪彊、大姓,天然就互相看不顺眼。
如果双方能够维持平衡,或许还能相安无事,然而一旦平衡被打破,双方立刻便会爆发激烈冲突。
地方大族若强势,轻则“杀追捕吏,从横郡中”,重则“攻劫郡县,杀害长吏”。
反之,郡县长吏若强势,杀人灭族,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刘景此番便准备抓住龚氏叛乱的机会,向平阳、钟水二乡大姓发难。
在他的计划中,不惟三家相助龚氏的大姓,其他大姓,识趣的或可放其一马,不识趣的,全部灭掉,争取一劳永逸解决平阳、钟水二乡不受县命的问题。
刘景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褚方,毕竟这涉及到成百上千人条人命,一旦提前泄露出去,某些自知必死的大姓,肯定会不顾一切,和他来个鱼死网破。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别说褚方,就算身边最亲近的心腹,他也绝不会吐露半句。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刘景虽然困倦得厉害,却没有再返回寝室休息,他先是去了一趟严肃的办公之处,赫然发现后者身披裘被,伏案枕牍而眠,明显是忙碌到很晚,以至于留此过夜。
见其工作如此拼命,刘景心中感慨不已,哪个上位者不想有这样的下属呢?
刘景不忍打扰他休息,刚想退出屋室,严肃此时却恰好醒来。
“明廷……”严肃抬起头,看清刘景,急忙起身道。
刘景看着他那张清瘦古拙的脸,出言微责道:“伯穆,为何不回丞舍休息?正月天气湿寒,我躺于床榻,身盖复被,尚且感到寒冷,你怎敢在此披衣而眠?难道就不怕染上风寒吗?”
严肃回道:“昨晚处理公文时,一时难挡困意,本打算假寐片刻,没想到就此睡着了。”
这是根本就没打算睡啊。刘景叹道:“伯穆,你如今身负重任,当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你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明廷教训的是。”严肃深深一揖,老老实实认错道。
刘景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对了,俘虏是否安置好了?”昨日一战抓了一千多俘虏,县寺监狱根本装不下,不得不将一部分俘虏转囚于市狱等处。
严肃颔首道:“都已安置好了。只是,明廷,这么多俘虏,对县寺绝对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不能总是将他们囚于狱中,应该尽快想个解决的办法。”
此事刘景心中有数,说道:“此事暂时不急,我已有腹案,等我先南下解决了平阳、钟水二乡的问题再说。”
严肃问道:“明廷准备什么时候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