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在三九,热在三伏,怎么今日如此凉爽,我却浑身不自在…”
黄华堂走到石门坊时,已经大汗淋漓,他抬头向前一望,眼前情景更叫他叫苦不迭。
刽子手行刑的台子周围,除了那些番子,早已人头攒动,喧嚣嘈杂,黄华堂看了一眼,几无插针之隙。
他仗着自己力气不错,在人群中挤来推去,竭力想靠近台子一些,好看清被这样大张旗鼓砍头的是谁。
“此人,原朝廷山海关总兵,名唤高第!”一名番子站在高台上,手中拿着一张白纸,大声道:
“辽东之战,蓟州总兵官王猛一部官军战死,皆因这个高第畏战不前,贪生怕死,在山谷中转来转去,失了战机!”
说着,这番子向紫禁城方向抱拳又道:
“厂公明察秋毫,奏明陛下,陛下圣明睿智,下旨由我们东厂的缇骑出京将此贼抓捕回京!”
“所犯罪行,他供认不讳,于今日在石门坊问斩!”
黄华堂就像置身于海潮之中,番子的话音落地,周围百姓、行人更加欢呼沸腾,一会儿就被人流挤回了自己的作为座位。
他弯腰粗喘着气,热汗横流,幸而此时传来一阵微风,叫他又烦又燥的心情好受不少。
“‘嘘气成云,落汗如雨’这一典故,在尊兄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啊!”背后传来一道笑声。
黄华堂愤而转身,却见是一名书生,神情缓和不少,坐在自己花了三千钱买来的椅子上,回身问道:
“敢问如何发笑?”
那书生独自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壶清茶,闻言即小酌一口,端是悠然自得,与周围拥挤不堪的人流一比,高下立判。
“在下北直隶平乡县人,云五色,三年前考取了举人,尊兄是…?”
既然对方有礼彬彬,黄华堂自然不好咄咄逼人,起身作揖,说道:“我没有什么功名在身,一行商之徒罢了,姓黄名华堂。”
这书生显然对商界之事不甚熟悉,也没有什么吃惊之情,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功名于我如浮云,不过是为了做官利民的必经之途罢了。”
黄华堂听了这话,显得有些吃惊,但这时那边又热闹开来,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是要砍头了。
只见身材粗壮的刽子手袒露上身,手持大刀,不顾挣扎惨叫,将那身着囚服的前山海关总兵按在地上,猛然一挥。
顿时人头滚落,鲜血淋漓。
山海关总兵高第,因谄媚魏忠贤而上位,最终却也死在了心狠手辣的魏忠贤手中。
害死大将的罪人伏法,见者无不拍手称快。
“好!”
“杀得好!”
“应该凌迟,我也好买片肉来,让妻儿也尝尝,奸贼的肉是个什么滋味!”
他乡遇知音,真是一种奇怪的感情,黄华堂与云五色萍水相逢,平日也都是寡言少语之人,此时却聊得兴起。
黄华堂不经意间摸到了桌子上,他再三确定云五色不会因此发怒,才是讪笑说道:
“唉!我花了三千钱,不过是买了这样一处落魄座位罢了,你倒好,富有先见之明,来得早,占了这样一个好位子。”
云五色的确不在意这些小事,他闻言朗笑几声,连连摆手:“不得当、不得当,再过几日灯会一开,此处便也无人问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