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见赵桓,赵鼎和薛弼还是有点小忐忑。
赵鼎和薛弼对赵桓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那个仓促即位,又略显羸弱的悲剧皇帝。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当年的倒霉蛋,不知道现在是个啥样。
“赵相、老师,请吧。”
赵鼎和薛弼相视了一眼,肃了肃冠带,便略躬着身,随叶治进了院子。
院内一座四角方亭矗立莲池之中,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背立于亭下,背着手,微微仰着头,像是在望天追问。
“赵先生。”
赵桓闻声转了过来,朝叶治等人点了点头。
“陛下!”
赵鼎和薛弼疾步过了曲桥,悲呼一声,便拜倒在赵桓面前。
赵桓那两鬓的斑白和满脸的风霜,以及久经磨难后有如深秋枯草般的萧瑟,让赵鼎和薛弼没来由的鼻尖一酸。
“陛下,臣等来迟。”
赵鼎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痛苦经历,同病相怜之感,更是让他泪撒当场。
见赵鼎反应这么大,赵桓也是神思悲切,他上前扶起了赵鼎和薛弼,唏嘘道:“两位相公快快请起。”
“陛下。”
“赵桓只是一太乙观主,”赵桓打断了赵鼎,“前尘往事已与某无关,二位切莫如此称呼。”
“赵先生。”叶治插话道:“赵相、老师,我就不妨碍你们畅叙了,如果有事就只管唤我。”
神棍为避免尴尬,主动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赵桓三人。
主人家一走,三个客人倒觉得有点不自在,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陛,…先生在东京还好吧。”
赵鼎是宰执,话还得他先说,“陛下甚是挂念先生,特命臣等来汴通问。”
赵桓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还好,有劳费心挂念。赵相公,你们二位远道而来,有什么事就请直言吧。”
“先生,臣等冒昧前来,确实是有要事禀告。因事关天下安宁、百姓福祉,臣等只得打搅先生清修。”
“说吧。”
“叶治叶相公收复两河中原、殄灭金贼,立下不世之功,陛下为酬其功,欲让叶相公分国自立。”
“分国自立?”
赵桓没有一蹙,这个九弟是什么意思?
赵桓记得数月前叶治在上京说的那句话:他和九弟不熟。
既然叶治不承认自己是九弟的人,那九弟还搞什么分国自立?这是做戏给自己看吗?
“正是。”赵鼎打断了赵桓的思绪,“陛下欲以淮水为界,许叶相公在自立,一南一北,两国永为兄弟之邦,如此一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那此事与我这个方外之人何干?”
赵构的江山爱给谁给谁,皇帝谁爱当谁当,和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赵鼎和薛弼听赵桓问到了关键处,不由相视了一眼,赵鼎继续解释道:“分国自立,亘古未有,更不见于礼法。陛下恐此议一出,天下藉藉,议论汹汹,故而想了一个变通的法子,想请先生协助。”
“让我协助?”赵桓有些纳闷,“如何个协助法。”
“陛下想恭请先生在北复位分国,再择机禅位于叶相公。”
赵桓有些傻了,原来是这么个协助法。
赵构啊赵构,我已不问世事,奈何还要如此逼迫,好歹我们都是道君皇帝血脉啊。
赵桓心中失望至极,他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我累了,恕不远送。”
“先生!”
见赵桓下逐客令,赵鼎心中焦急,刚想出言陈情,就听赵桓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回去转告你家陛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先生!”赵鼎拜倒在地,恳切道:“陛下绝非此意啊!”
赵桓面色冷峻,背过身,微仰着头望着天,不再说话。
见赵桓如此决绝,薛弼扶起了赵鼎,摇了摇头。
赵鼎知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臣等告退。”
赵鼎和薛弼相携出了院子,说不出的失望。
曲线立国的大戏,赵桓是男二号,没有他的倾情演出,连开场锣都敲不响。
“老师。”
神棍见赵鼎和薛弼出了院门,迎了上去,看这二位的脸色与神情,沟通好像不大顺畅啊。
薛弼看了叶治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和赵鼎默默地继续往外走。
见老师如此严肃,叶治这个当学生的,心里天然地打着小突突,静静地跟在后头走,也不敢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