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
赵鼎喃喃道:“我听闻当年岳飞下狱,其从官像朱芾、李若虚等皆坐官落职,唯独薛弼得免,且为秦桧所用,世人以此轻之。薛弼会不会是……”
“这个相公倒可放心。”
刘子羽解释道:“当年秦桧贬居永嘉,薛弼常游其门,二人素有交往,故飞下狱而薛弼独免,薛弼却非秦党。薛弼此人主张事功之说,重功利结果,为人活络,善于交游,却非党同伐异之辈。叶治从学六七载,两人师生之情甚为深笃,愚以为可以一试。”
刘子羽这么一解释,赵鼎释然地点点头,“德远,那明日我俩就向陛下保奏,让薛弼往京兆走一遭。”
“好,正如元镇兄所言。”
……
第二日常参后,似乎心有灵犀的赵构将赵鼎和张浚留了下来,一起钻进了御书房。作为扛把子的秦桧却被晾在了一边,其中味道可想而知。
没了膈应的人在,君臣三人说话也没了太多的顾忌,赵构直接切入了正题。
“朕意虽坚,但此议一出,只怕台臣凿凿,天下藉藉。”
赵构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脸,眼巴巴地看着赵鼎和张浚,在这个问题上,他确实怕,又没什么法子。
赵鼎和张浚相视了一眼,他们完全明白赵构的忧虑。
人言可畏,皇帝也怕舆论。
特别是堂堂的九五之尊要向一个乱臣贼子低下高傲的头颅,可以想见,到时候朝堂上肯定要吵成一锅粥,甚至文死谏的戏码都会发生。
特别是言官,素来以犯言直谏为荣,皇帝居然要拿国祚和正统当筹码,跟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做交易,他们真敢把唾沫星子喷到赵构脸上去。
这其中最最关键的也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交易双方身份地位的差异,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臣子,皇帝向臣子低头,这比向金人屈膝还屈辱,丢不起这个人!
确实有点难搞。
可再难搞,也得搞,没得选啊。
赵鼎和张浚两个智多星似乎也没什么好主意,能堵住别人的嘴。
“朕在想,是不是可以变换个法子。”
赵鼎和张浚闻言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赵构,“陛下的意思是?”
“唉,”赵构悠悠地叹道:“朕本不当此大位,只是靖康之祸,因父兄在远,恐国祚中断、祖宗绝祀,故勉循拥戴,承继大统。”
“陛下!”张浚闻言,急忙劝慰道:“陛下承继大统,乃天命所归……。”
赵构摆手止住了张浚,苦笑道:“如今渊圣南归,朕在想,与其许叶治分国自立,还不如请渊圣复位,自立一国,两国永为兄弟之邦。如此,一可稍偿朕愧疚之心,二可堵天下悠悠之口。”
“陛下,恭请渊圣复位,于事何补?”
赵鼎一听,有点傻眼了,赵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眼下要解决的是叶治这个大麻烦,这样一搞,万一叶治因此衔恨,岂不是适得其反?
“爱卿有所不知。”
赵构明白赵鼎的疑惑,他耐心地解释道:“朕已派使前往东京通问过渊圣,渊圣一心求道,已无复位之心。朕请渊圣分国复位,只是想借渊圣之手,将这个位子名正言顺地给他而已。”
赵构这么一解释,赵鼎和张浚终于整明白了。
赵构的大礼还是给叶治的,只不过为了堵上某些人的嘴巴,这份大礼要赵桓转个手。
你们看,朕讲兄弟大义,让老哥复位。
是老哥自己把皇位让给叶治的,不关朕的事,你们有唾沫也别喷我脸上。
赵鼎和张浚真的有些吃惊,赵构的算盘已经打到了极致,有点机关算尽的感觉。
“爱卿以为如何?”
赵构心里对于自己想出的金点子,还是有这么一点点小得意的。
“陛下。”赵鼎沉吟了片刻,躬身道:“老臣担心叶治难体圣意,而横生枝节。”
赵构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虑甚是,朕也担心会产生误会,而适得其反。朕想派一得力干臣,前去陈说。”
“陛下圣明,臣等今日正好要向陛下禀告此事。”
“噢?看来爱卿和朕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知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张浚看了一眼赵鼎,禀告道:“臣等商议,集英殿修撰、知福州薛弼可担此任。”
“薛弼。”赵构想了想,喃喃道:“嗯,他确实是个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