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适才大理寺来报,叶治已押解到司,现关押在天牢中。”
“哦,这么快。”
赵构有点意外,当年他召川陕宣抚使张浚赴行在,这小子在路上就折腾了小半年,还是赵构前后几次派人催促的结果。
邝珣没有接赵构的话茬,继续禀告道:“只是叶治押解到大理寺后不久便吐血昏厥。”
“嗯?怎会如此?”这下赵构真的有些意外了。
“据大理寺说是气急攻心所致。”
邝珣嘴上应着,却极为少见的在内中腹诽,明知故问,相依为命的至亲死在了监牢里,你说他为何吐血!
“嗯。”赵构轻哼了一声,道:“让大理寺看紧些,莫要误了三司会审。”
叶治的待遇比岳飞还高。
当时主审岳飞的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现在审问叶治还加上了刑部,三司使一个不缺。
叶治吐血昏厥,大理寺监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大理寺卿薛仁辅得到报告后,急忙差人去请大夫前来救治。
说来也巧,大理寺请来的大夫居然也是宝安堂的许仁远。
许仁远几针下去,叶治吐了一口淤血,终于被弄醒。
不过醒归醒,人却像痴傻了一般,形同枯槁、面若败絮,呆呆地一个字也不吭,问他什么都没任何反应。
这可急煞了薛仁辅,叶治不会真傻笔了吧,要是真傻了,那三司会审该怎么办,朝廷可是要把叶治办成铁案的。
“大人,内省来人。”僚属心急火燎的禀告打断了薛仁辅的思绪。
薛仁辅一惊,忙问道:“是谁?”
“邝公公。”
“啊,走,快去迎接。”
薛仁辅一听是入内内侍省都都知邝珣,心中更是凛然,他心里清楚,赵构身边最红的大太监上门只可能是为了叶治而来。
“邝公公。”
薛仁辅一边招呼一边上前施礼,薛仁辅乃从四品的七寺卿,品秩尤在邝珣之上,却丝毫不敢摆谱。
“薛大人无需多礼,咱家今日是奉陛下旨意来看看那叶治的,劳烦薛大人引路。”
“公公请。”薛仁辅一躬身,便引着邝珣前往天牢。
天牢中有些昏暗和阴寒,邝珣微微眯起眼睛,才把天牢内看个清楚。
“公公,这边请。”
薛仁辅领着邝珣左转右拐,到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公公,是这一间。”
邝珣往牢房里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囚徒枯坐在牢房内,对于外边的动静好似浑然未觉。
邝珣带着询问的神情看了一眼薛仁辅,薛仁辅会意,对邝珣点了点头,表示眼前这个如乞儿一般的人就是正主。
“你们先回避。”
邝珣挥了挥手,薛仁辅识趣,带着其余人等都退了出去。
隔着栅栏看着叶治落魄丢魂的样子,邝珣心中一阵难过,良久都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唉……。”邝珣深深地叹了口气,痛惜道:“阿治,你本有大好前程,为何行差踏错,要走到这一步。”
见叶治没一点反应,邝珣又不甘心地继续说道:“陛下本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依规蹈矩,封侯拜相自不在话下。可是你年少气盛,既不体圣意,又不识进退之道。殊不知刚过易折,慧极必伤。要是你肯为退让,岂会沦落到今日地步。你本可是国家栋梁朝廷砥柱,如今却身陷囹圄犯下不赦大罪,悲哉,惜哉!”
邝珣对叶治也算够可以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掏心的话来,奈何叶治却还是半点反应没有,仿佛像断绝生机的枯木一般。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可陛下也有他的难处。”
邝珣叹道:“我侍奉陛下几十年,他的苦与难又有谁人知晓,我们作臣子的本分,不就是为陛下尽忠尽孝、分忧解难吗。”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你也莫要怨恨陛下。”邝珣脸上难掩悲痛,“我今日来,权当是送你一程。如果有来世,还是做个富家翁吧,平安喜乐过日子。”
说完,邝珣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治后,便带着叹息转身离去。
就在他快要消失在黑暗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冷而坦荡的声音:
“我,问心无愧!”